即使有人要留宿,也会有沙弥再为其措置。
李闻道始终不言语,只是以审视的目光淡淡看着女子,她看似神色从容,其实早已被自己的身体所背叛,从耳朵到颈侧都泛着红。
他举起左手,用指腹一遍遍的从其耳珠之上抚过,动作缓慢,为其疏解着心中无地自厝的情绪,也不再继续前面被女子有意引开的话题,而是言道:“为何中庭的那些奴僕都杂乱无章的在走动。”
室内忽然寂静一瞬。
然男子的手依然未止。
随之语气中也带着厉色,声线在下沉,语速也极缓:“是泱泱难以约束她们,
还是她们心怀异志。”
若言谈间就能把外面的人逐一杀死,再缓缓转身,笑着询问她。
两人相抵的动作,使得褚清思以很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圣人命我入天宫寺的译场,以后的起居皆会在那里,所以我让她们将竹简帛书及那些衣服都整理好。”
李闻道缄默顷刻,笑着直起身体,不再与其肌肤相亲,仅是一息,嗓音又变得疲乏,有轻微的哑:“那阿兄先回洛阳。”
男子的离开,突然让褚清思觉得何处有异样,直至室外清风吹入,感到一阵战栗才发现刚刚的头颅很热很温暖。
然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及往上的部分,并不热,意识到之前的热源并非是自己后,抬头急切道:“阿兄可以在我这里休息!这里就有榻可卧。”
李闻道松开女子,退后一步,似要转身离开,闻言也只是淡淡道:“不用,你今日的处境才刚转危为安,还需慢慢消解这几日来的惶恐不安,泱泱先好好休息。”
惊惶之下,褚清思伸手拉住男子的衣袖,长眉皱起,语气也十分肃然,带着不容察觉的强硬:“可是阿兄的脸很烫,肯定有很久都未曾休息过了。”
李闻道视线微偏斜,望了眼他们的左侧,那里有一张宽大的卧榻,层层帷幔被束起,大被折叠整齐,枕中央稍有下陷。
是她日夜所枕之物。
必然有其幽香。
他扬唇一笑:“难道泱泱如今就不怕简娘会来了?”
褚清思未经认真思索便直接摇头。
她只想留下男子,让他休息好再离开。
李闻道怔住,往前迈出一大步,手掌绕过其颅,宽厚的大掌将女子的后颈轻松尽数裹覆,只需稍用力便能迫使她抬头,拇指指腹摁揉着其肌肤,像是危险来临前的提前告知:“是泱泱自己说不怕的。”
褚清思忽然心生怯意,但褐眸仍有赤诚一片,有如原野上那只明知猛兽最终会吃自己,可还是不忍见其伤重死去的小鹿。
殿室的门户大开。
二人就站在室内西面的树灯前。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褚清思不能言语,只觉唇舌也渐渐开始痛麻。
室外隐约有脚步声逼近。
但他依旧不停。
甚至愈益得寸进尺。
褚清思唔了几声。
李闻道含了含,轻笑一声,最后退出。
他偏头,吻在耳后:“泱泱不是不怕吗?”
惟恐妇人会入内,褚清思顾不得去回应男子,而是即时朝外高声道:“简娘!”
“小娘子,简娘不在。”
是其余的随侍。
褚清思稍稍安心,继而命令:“你去疱屋端一碗热汤来。”
随侍唯唯一声。
脚步声也随即渐远。
褚清思见男子已经离开,不再继续,轻声询问:“阿兄可以留下了吗?”
白马寺距洛阳有四五十里。
驱马再快,也至少需六七刻。
人已经如此疲困,倘若再继续必然会出事故。
李闻道垂下眼帘,眼里含笑道:“我从洛阳归来,还未曾向陛下复命。”
褚清思闻言转身朝几案走去。
刚屈膝跪坐,要给韦比丘回书的时候。
一双手臂从腰侧环在身前,脊背被宽厚的胸膛所贴。
男子埋首在她颈间:“但阿兄舍不得泱泱。”
*
女皇开释无辜,名僧支迦沙摩重新回到白马寺的消息很快便传至还在里坊以刑罚讯问李氏宗室的周张二人耳中。
他们自也有耳目,同时获悉褚清思无恙一事。
在停手命左右继续施以酷刑后,知道自己升阶再次无望的张敛怀着愤恨的对此表示不解:“陛下为何不借此时机处理褚公等人。”
周俊闻此消息,并未有旁人的惊愕,镇定回答:“必然是那位褚小娘子对陛下还有所用处。”
顺着庭阶下所蔓延的血迹,张敛看向那些还在对李氏子弟用刑的人,高声斥其用力,然后转头:“一个小娘子能有何用?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借她为玉阳公主翻译佛经来将那位陇西郡公给彻底解决,但陛下既然会摒弃如此之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