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安西还有叛乱,四镇尚未收复。
妇人彻底震怒:“她以为吾不敢杀她!?”
崔孝、周俊及另一名尚书都事张敛因天子之怒而低头。
女皇很
快将心中的愤怒气盛压制,果断道:“给长安去书,命拂之全权处置长安的所有事宜,该按律诛杀的皆要伏法,但是玉阳公主必须带回洛阳来,还有此事能够如此顺利进行,吾却全然不知晓...”
她用食指轻轻敲着手背,缄默不言。
周俊自知失职,迅速躬身进言于君:“臣等的失职,这些人竟敢以妖言荧惑百姓,臣必将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都讯问一遍,绝不放过任何一人。”
绝不放过一人。
这是迎合女皇之意。
而酷吏的手段之下,其中所牵连的人必多如星汉。
崔孝暗叹一口气:“但长安佛寺之中的名僧皆在那场宣法大会上,其中的佛秀乃天下大德,信徒有无数,若贸然杀之,恐会引起僧人及百姓的起义。”
女皇转过身,讥笑道:“名僧?不过是妖僧而已,玉阳她还真是不改其性,从年轻时就开始行为不检,昔年萧风还在世就带少年出现在长安众人面前。”
周俊最先领悟,前朝就有妖僧之死。
张敛也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嗅到了进阶的时机:“陛下,臣还有一事。”
女皇看过去。
“为玉阳公主翻译此卷佛经的是...”
“褚公之女。”
“褚毗沙。”
第21章 学着用舌尖滑过。
在白马寺那场宣法大会上,有关《法华经》的内容被人告密。
周俊、张敛二人犹如贵族家中所豢养的猎狗,迅速便带人前来,将所有于此有关的僧人百姓尽数带走,一同关入洛阳诏狱,以严威酷刑对待。
寺中肃穆,人人自危。
褚清思回到白马寺的时候,随侍也都已经惶惶不安。
而因为家中小娘子的不见,简壁站在中庭责问此次随从来白马寺的家僕,待转身见到甬道上的女子,一股热泪直接涌出。
女子立在帘廡下,其神色恬淡,红黄间色裙被泥尘所污染,单螺髻上的杂花金饰却依然熠熠。
被朔风拂过的眉眼,也泛着一片殷红。
泣下沾襟的妇人心中本就悚惶,见此状况,几近失声痛哭:“梵奴你去了何处?我以为你也被那些鹰..那些人给带走,数刻前都已遣人去洛阳告知阿郎了。”
若落入那些人的手中,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
从最初的惶遽到如今的平静,褚清思已经能够浅笑着安抚他人:“我无恙,刚从洛阳城中回来,简娘你们是否有被殃及。”
简壁摇头。
褚公在朝中的地位举重若轻,虽然曾数次与女皇相悖,但女皇始终都未表露出要除去褚公的想法,那些人揣测不到女皇内心的真正所想,故也就不敢随意冒犯。
很快,庭中有人高声言道:“但支迦沙摩大禅师被带走了。”
须摩提的雅言说得期期艾艾。
褚清思听懂了。
她笑着颔了颔首,然后转身走入殿室之中。
随即在衣架前弯腰脱下足衣,赤足走去几案前跪下,庄严而坐。
支迦沙摩曾是高宗及女皇最宠幸的名僧之一,但高宗崩后,女皇便开始有所冷落,那些以陷害他人而富贵的酷吏必然要一试。
若猜对,就是进阶。
手中权势只会更大。
她想。
迟早会是阿爷的。
自己参与翻译佛经,对于朝中那些憎恨阿爷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最好的刀。
褚清思伸手拿起那支用以写正书的笔,伏案在绢帛之上书以佛经一事的前因。
须摩提端着热汤来到室内的时候,忽然觉得小娘子比之从前要更安静了。
见女子微伏的身体已然挺直,她快步走至案前,但因为还未能熟谙雅言,开口就犹如口吃之人:“小娘子,剑...剑...”
褚清思书完最后一字,盖上自己的玉印,又不露辞色的收起,随手放在几案右上角,压在竹简之下,循声抬眼:“简娘?”
须摩提点头,把手中盛有清澈热汤的盆器放置在室内:“先濯足,再沐浴。”
褚清思若有所思的起身,走去离地仅四寸的坐榻:“你去命人预备车驾,我要回洛阳家中。”
须摩提怔住,有些犹豫的看着一盆热汤。
这是妇人命令的。
褚清思轻轻笑道:“简娘知道是我的意愿,不会罪责于你的。”
内心对简壁有所恐惧的须摩提粲然一笑,掌心撑在地上,站起来后,转身去殿外。
*
数刻后,牛车被驱使着去往洛阳。
沐浴更衣后的褚清思端坐于席上,在身前拢着双手,始终缄默。
待回到家中,褚儒还未来得及高兴女儿突然的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