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日政事减少才能够归家。
每日都是黎明起,深夜寐,身体似乎都已经习惯。
未几,浴室有人出来。
躺在卧榻上的褚清思看着事后眉眼趋于清冷的李闻道,让她想到从前寡言的少年,可分明就在不久之前,不仅耳朵红泛红,手掌及胸膛都是殷红的。
她忽心生意念,对着他嫣然而笑:“尚可。”
因无再睡之意,李闻道从衣架随意取了件薄氅披上,而后徐步去取热汤。
听到褚清思所言,他疑惑地微拧眉,随即明白她是在说什么尚可,窘迫、难堪及羞辱都未看到。
他单手拿着三足杯,饮水的同时,情绪稳定地求知:“何处尚可?姿势尚可还是力道尚可,亦或是阿兄的能力尚可。”
褚清思见男子的反应与自己预料的有所差异,顿觉无趣,语气消弭地开口敷衍道:“处处都尚可。”
李闻道的目光在卧榻上稍作停留,而后手中拿着绢帛,屈膝坐于榻边,抬手去摸女子尚还潮湿的头发。
一看就是嫌累,所以只略微将水迹擦去。
为兄为长的他只好亲自代劳:“过来。”
褚清思趴在男子腿上,尽情享受着他的擦拭:“我好像开始明白为何太上皇的身边会有男宠相伴。”
因为处理繁重的政事过于劳累,身心犹如被千斤重物所压,需要一场情事来解乏,将巨石击碎,更需要能负责自己起居的人。
李闻道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指腹状似无意地擦过女子的后脖颈:“所以泱泱是要去找男宠了?”
褚清思闭上眼,又欲再寐,声音渐小:“阿兄难道不应该庆幸我找的是你吗。”
李闻道用手指捋顺腿上人被擦拭过后稍显凌乱的发,嗓音含着清晨的凉意,语气却又谨慎:“这一生,泱泱过得还满意吗?”
褚清思逐渐清醒:“阿兄为何如此问。”
鼻间萦绕着的是女子头发的幽香,李闻道注目着自己于黑发中滑过的手指。
若真如支迦沙摩所言,她有过两次生命,那从那些梦便可知,他们曾经有结发为夫妻的一生,只是好像并不怎么快乐,否则为何会含笑离世。
可那次他问,她却说很多时候都是快乐的,是否就意味着她也并不后悔与自己成昏。
最后,李闻道隐下所想,几指轻捏其后颈,示意头发已擦干,可以离开。
他则撑膝起身,随意答了两字:“好奇。”
于是褚清思仰面躺在卧榻上,顺滑的青丝散落在衾裯之上,看着轻纱重重的帷幔,未去深思:“人心是无法满足的。”
听到脚步声,她看到男子去放沐巾,穿衣束发。
然今日是休沐。
褚清思隐约想起何事:“阿兄今日就要回长安?”
李闻道默认:“距离迁都只有十余日。”
祠部在朔日就已卜出迁都的吉日,在十月。
而长安宫城久未有君王居住治政,所有官署及官员都需重新启用,所以他与梁文冶等人奉命先行回长安扫榻以待天子归。
褚清思喟叹出声,她昼夜颠倒都快忘记这些事情。
她捂眼,问:“裴阿兄也与阿兄一同出发吗?”
李闻道轻颔首。
褚清思神思即刻变得清明,赤足下榻去穿衣,路过几案,看到散落在长席上的尺牍时,猛然又记起一事:“月明前几日回河西了。”
裴月明在陇西待了一年有余,及至与自己、与裴盈郡、与少时的所有一切都和解之后才离开。
李闻道如往常一样开始收拾地板上散落的长席等物:“我知道,我与她每月都会通尺牍。”
沉默几瞬,他又讨好地低言:“与河西也是。”
*
裴居文骑马在洛阳外的驰道旁等候。
少焉,便有一驾车从神鼎门的方向驶来。
褚清思弯腰下车,有些心虚地走向裴居文:“有关让房龄公主、玉娘陪葬先王帝陵一事,目前尚还不能施行,需要一步一步来。”
因为昔年房龄公主与韦比丘皆因叛乱而被诛,如今李见音需要借助妇人以证明其承袭是合乎宗法的,所以不能初即位就否定妇人的所有决策。
裴居文神情稍显意外,而后理解地笑道:“我明白,十年都已经等了,如今亦不必急于朝夕之间。”
褚清思以此邀他入局,心中终究是有所内疚,惟有低眉垂目,抬臂行礼以示愧意。
随即,她转身上车。
车中的李闻道见她谈话如此之快,眸中掠过几缕失望之色,但如今不得不离开。
他拉住女主的手,微抬头:“我在长安等你。”
那双泛着光的漆眸,就像在无声祈求女子一定要来,不要像梦中那样死于长安的塬上。
褚清思垂下眉,笑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