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看着阿史德利、贺鲁延二人,嗓音沉稳有力,如发号施令一般:“我要你们重回突厥旧地,拥护阿史那鹄为突厥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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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清思、李闻道离开才半月有余,洛阳的局势便一变再变。
而所有人的恐惧、不安全部都源于女皇。
这一切早就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他们二人去河西的前几日,崔盛儿的幼子刚被妇人以时常觉得寂寞为由带到了上阳宫,抚养在自己身边。
随后又给崔盛儿平反,声称崔氏昔年是被奸人所构陷。
同时追封崔盛儿为太子妃,陪葬帝陵。
最近,又有流言说妇人还欲赐封此子为皇太孙。
这几件事接连发生,弄得人心惶惶,特别是崔丽华异常惊恐,为此还大病一场,腹中孩子亦几次差点胎死,只是东宫对外一律宣称是积劳成疾。
崔丽训进入宫室,见小妹靠坐着卧榻上的凭几,素绢中衣,黑发散在身后,脸色也苍白无力,开始深深怀疑医工的技术。
即使她是姊,但此时她就是一个需伏拜的臣,所以在榻边跪坐:“可要去渭州请医师来洛阳给你医治。”
崔丽华叹气拒绝:“我的身体与医师的技艺无关,是我日思夜想也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显得气血不足。”
她辛苦筹谋那么多,策划宫变,甚至父兄与整个崔氏都尽数参与进太子集团,可偏偏就在自己终于怀上孩子的时候,妇人突然想起崔盛儿的孩子。
崔丽训也已听到有关流言,可到底是众人揣测的,上阳宫从未有过明确政令,于是安慰道:“皇太孙还未立,你也不要自相惊扰,若你先将自己的身体给损害,最终立皇太孙一事也是乡壁虚造,那不是失其大利?”
崔丽华自然不能赞同阿姊所言,情绪激动地驳斥:“倘无此心,为何还要追封崔盛儿,让她陪葬帝陵。”
很快,她低语:“褚观音。”
崔丽训恐她有事,伸手轻拍其手臂:“你对褚观音做了什么。”
崔丽华反手握着阿姊的手:“太子称病的那些日,命我代看文书,我得知李拂之等人即将回洛阳,想起阿姊你曾跟我说过褚、李二人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所以我暗中以六郎的名义下达诏令,不准他们传出返回洛阳的消息,我以为等李拂之抵达洛阳时,一切都有定论了。”
崔丽训被气得不顾所谓尊卑秩序:“你!如今太子举步维艰,你姊夫在外努力与崔仲势力之外的人交好,你居然还主动去开罪人。”
崔丽华不以为然,将心中所思虑的耐心说出:“她身为天子秘书,涉及国政足有七八年,其人脉十分可观,待她嫁入东宫,我为太子妃,控制她如俯拾地芥,且来日对六郎收回权力、即位为帝也有所益处,谁曾想李拂之等人居然会提前抵达。”
崔丽训深觉不能再放任小妹的行事风格:“你既然知道她身处政治多年,又能在宫变中活下来,便该明白褚观音绝非还是昔年那个身弱的褚小娘子、褚梵奴,且她又与魏孟通、尉迟湛及高枭将军等人都有来往,洛阳接受过她恩德的朝臣不在少数,连我与阿爷都曾因你的事而请求过她。这几年以来,不论事情大小,群臣中还有何人未曾求过她?她是你能支配的?不仅如此,其大嫂崔昭的叔父还是崔仲,知道是你在从中作梗又有何难,你竟还敢如此行事。”
她这小妹比家中诸多子弟都要聪慧、沉静、漂亮,但也有着常人所没有的那股大胆,既不愿意循规蹈矩,又喜欢刺激的事物,总认为蕴含的危险越大,那么自己最后所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多。
因此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赢,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冒险。
崔丽华不想与阿姊争执,平静下来后,果断否决:“这事绝对与我算计褚观音无关,陛下已然对她下手,要将她嫁给六郎以作警戒,怎么还会为了此事就做出牵动天下局势的决策,陛下并非是这样的人。”
崔丽训也逐渐意识到危机:“难道与那夜有关?褚观音、太子等人都被陛下动手敲打了,只剩..”
只剩他们崔家。
言语未尽之际,太子照便来了。
二人的对话不得不中止。
崔丽训怀着担忧的心望了眼小妹,行礼告别。
看见丈夫来,崔丽华看起来似乎更加羸弱,需要人护佑才能生存。
比起性情张扬的发妻,太子照只需躲在其身后,可面对性情同样肆意却又不知为自己出头的后妻,他似乎必须要承担起某些责任:“怎么还是如此清瘦。”
崔丽华深知崔盛儿的下场,她绝不重蹈覆辙,所以隐藏起自己的天性,成为一个需要保护的妻子:“妾不明白自己是何处惹得陛下嫌恶,妾是否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