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会从自己身上一碾而过。
她惶惶不安地伏拜请罪:“是妾久离洛阳,一时失智。”
还要去见女皇的褚清思无意继续多言,何况这是大嫂崔昭的人,警戒一下足矣,所以只挥了挥手。
萧氏如蒙大赦,迅速退步离开。
老翁刚好与其错过,来到堂上,拱手道:“小娘子,有朝官来了。”
当看见戴进贤冠、簪白笔的张敛被引导至华堂,出现在自己面前。
褚清思眸中的情绪稍有滞停,随即又重新流动起来:“今天应是五日一次的朝会,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但张左丞冠服在身,是未去还是未到明堂就离开了,难道就不惧御史台向女皇上谏?”
张敛在堂上侍立之人的指引下,走到西面几案后的席上跪坐,然后将双手举过头顶,脱冠放在坐席旁,最后才面向女子:“朝会进行至一半,女皇身体不适,于是只能结束,某本来是准备归家的,但昨日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是与褚昭仪有关,再三思量过后,还是决定来告知一声。”
褚清思朝西凝望而去,不禁浅笑:“与我相关?”
做了几年尚书左丞的张敛如今已逐渐改去昔日的言行举止。
或许是想明白身为酷吏,终究不能长久,若想要立足万世就必须彻底融入这多出身于门阀氏族的朝廷,所以也开始学儒礼,学着去做一个普通的士人、朝官。
张敛默认点头,声量则跟着低到绝传不到华堂之外:“有人举报褚昭仪近两年与长安那边往来过密。”
跪坐在西面的人接着又言:“而且今日朝会散时,某见周俊、赵王等人都未从长乐门离开,应当是随着女皇去集仙殿了,大概就是要谈及此事,故某立即前来,若褚昭仪此时尽快入宫,或许还能力挽这局。”
欲用汤来润喉的褚清思在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忽举匕不动。
在如此良久后,她含了口汤,不动声色地吞咽入喉:“为何要来告诉我。”
张敛也丝毫不掩盖自己所想,毕竟利益交换就是如此,需要坦诚相待才能得到想要的:“因为某得为将来博一博,就像昔年某同意与褚昭仪联手,也是博一个前途。”
褚清思将匕放回被工匠千锤百炼制成的高足莲花金碗中,匕落入汤中的那一刻,一圈圈的波纹从中央往四周荡漾开。
她以冷漠的态度注视着,声音虽然依旧平淡,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有几分压抑,宛若被缚上砾石,无法自主地往下坠:“若是张左丞这次博错了呢。”
张敛出身于阡陌,与那些天生就拥有很多东西的子弟不同,他一路就是赤身裸膊搏过来的,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选择。
所以无论输赢,都认。
既不怨天,也不尤人。
“那就只能怪某的命不好了。”
褚清思不由冁然。
张敛以为女子是在欣赏自己的豁然。
可她却说:“我若是你,便不会这么选择。”
一个是统御四海的帝王,驾驭王权之术胜过天下无数男人,而一个是依附帝权的孤女,所有权力的来源都是妇人所给予。
多载以来,能够做的也有限。
唯一可利用的就是自己掌起草诏书的身份。
以此与群臣传递消息,建立联系。
可也仅限于此了。
朝中那些人平时虽与她有颇多利益往来,然绝不会追随于她这样一个被女皇用来分担繁多无趣国政的“工具”。
褚清思自己看自己都觉得是困兽,所以才只能寻求与长安那
边联手,谋得一线生机。
张敛脸色微惊。
褚清思不由一笑:“张左丞尽可安心,‘为己’才是人之本性,即使几日后你改变主意,我也绝不会对此有所怨恨。”
“人,当然在任何时候都有权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
*
继续席坐片刻,张敛便出言辞别,似已开始有所懊悔,所以在戴进贤冠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
随即由随侍引导着从堂上出去。
褚清思的笑意也顷刻不见。
她扶着身侧的凭几,忧思沉重。
早已醒寤并等在堂前多时的褚持善看到客人离开,这才敢扒着门户,把脑袋从门后冒出,身体却还在门户之后。
若是在长安家中,阿娘早已用最温柔的声音训诫她何为礼。
她试探着出声:“姑...”
察觉到褚持善出现在此,褚清思神情略带几分肃穆地先行询问,唇畔扁平,语气也不复从前的随和:“佛弥想阿娘了吗?”
褚持善被女子坚硬的声调所惊吓,表情聚变,一时忘了后言。
在意识到女子可能是因自己在愤怒,她立即从门户后走出,小心翼翼地迈入华堂,抬起比大人小许多的手臂,用从阿娘崔昭那里学到的周礼,在身前环保交叠,往外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