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的褚清思随声附和:“还行,没李侍郎速度快。”
在崔孝所遣的人到之前,那名去向男子禀报平乐公主要送自己少年的部曲就已经奉命先行一步回来,所以才会有她那时的神情严肃。
崔孝小女成为了太子妃,崔家与太子照就成为一体,崔孝必然要事事以太子为先,今日遣人来告知自己,无非就是想要借此与她有来有回,利益纠缠,直至分不清彼此,继而让她这个昭仪成为太子照日后的助力。
褚清思问出此行的目的之一:“遣离的僧人都有哪些。”
李闻道捡了重要的回答:“人数众多,大多都是文书上的,支迦沙摩也带着几个弟子乘车去往沙州。”
“以何理由。”
“年老思故土。”
未几,李闻道缓缓说出那个早已成定局的事实:“但是支迦沙摩在离开途中就圆寂了。”
褚清思闻言,终于意识到之前看到的剑柄上的斑驳是什么。
那是血迹。
她不禁愕然大怒:“你杀了他!?”
所以一回来才会直接就去沐浴更衣,还熏了香,当时吻她也是要阻止自己继续去看他的那柄剑。
面对女子如此巨大的反应,李闻道反而笑出了声,还好整以暇地与其相视:“怎么,泱泱要因为这个就怨我恨我?为了父兄能理解,为了一个老僧又是为何。”
望着他嘲弄的神情,只想解决问题而不想争执的褚清思无奈央求:“这个时候,阿兄能不能不要这样。”
李闻道扯动嘴角,语调是前所未有地颓靡:“那泱泱为何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褚清思开口分析其中的利弊。
不,是只有弊。
她说:“支迦沙摩在洛阳佛僧及百姓中都声望巨大,如今刚离开就圆寂,只要是个正常人便能想到其中的问题,那时天下哗然,你又是亲自负责此事的,且他那时身边还有弟子在身边,悠悠众口,届时必会有流言宣扬,这些你都要如何交代?”
李闻道望了眼几案,端起被女子饮剩冷掉的汤,慢条斯理地送至嘴边,喝了口,语气淡薄:“我只需要向天子交代。”
发现这人油盐不进,愤怒的褚清思直接站起身,情绪许久都未能平复:“可擅自杀人,你又要如何向天子交代。”
李闻道失笑。
他杀过很多人,所以知道——
在这天下,杀人是最容易交代的事情。
褚清思平静下来,重新跪坐回去,试图问出一个理由:“阿兄为何要杀他。”
李闻道抬眼和她对视。
女子颊边的斜红在余晖下有了一层柔光,宛若随时会消失那般不真实。
斜红旁边的褐眸蕴藏着很多心绪,唯独没有怨恨。
就那么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他有些留恋地抚上,目光却在下沉,声音凌冽如寒风:“因为他愚蠢,甚至还连累了我的泱泱。”
然观他的神情,褚清思就知道绝对不会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原因。
只是男子不愿意告诉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像前世一样。
她泛起苦笑,又有些自苦地垂了垂眸,脸颊也从男子手中脱离,膝下稍用力便站了起来,随即怅然转身,带动拖地的裥裙往南面的门户迈去。
第80章 他仰着头,一只手捂住了眼。
随着黄昏逐渐式微。
天地之间再无耀眼的光辉。
室内万物更是被所黑暗笼罩,只有薪炭还在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及声响。
席坐在地上男子将整个身体都往后靠在凭几上。
他仰着头,一只手捂住了眼。
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凭几上。
不知在想什么。
黑色大氅也因这样的动作而垂在了地板上。
陆翁率人带着饭蔬来到这里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四周寂静一片。
灯火无一亮起。
男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气息。
老翁不由惊惶起来,立即命人去点燃室内高大的连枝灯,他则不顾自己六十余岁的身体,脚下快速朝着东面走去。
然还未出声呼唤。
男子就像是原野上的一匹狼,即使陷入沉睡也能敏锐发觉到四周的危险,于无声中缓缓睁开了那双随时可击毙猎物的眼。
漆眸在昏暗中露出厉色。
陆翁瞬间松了口气,自知此举触犯到男子,所以退后几步才躬身行礼:“郎君若是觉得疲倦,进食完便安寝吧。”
刚好,奴僕也点燃了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得习惯黑暗李闻道眯了眯眼睛。
待逐渐适应后,他也仍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手也重新覆在眼睛上,哑着声音问道:“她呢?”
随之而来是一声很轻,轻到像是喟叹的喃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