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亦会称其为“圣人”。
李阿仪往堂上走去,自然而然地在尊位坐下:“不过圣人性情就是如此,若她果真不喜一个人,是绝不允许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所以昭仪也不必过多忧虑,圣人对你的疼爱可不比对吾的少。”
褚清思往西面迈了几步,闻言不禁一笑。
喜爱吗?
或许有,但只是对一个工具的喜爱。
工具用得趁手,便留下,若不趁手,照样可以扔进火中融了。
她掩下所想,提及掖庭的事情:“裴娘子大病,可能活不了多久。”
听到“裴”一字,李阿仪认真想了下,是她那位没见过几面的长嫂,神情也并未有变化:“昭仪见过她了?”
褚清思颔了下首:“两月前,李二娘在长乐门为母求药,我刚好经过。”
李阿仪出于唏嘘的叹息道:“可惜吾这位长嫂不得吾阿娘喜爱,性情过于内敛,以致她那小女也始终未有爵位,不然早就被赐封郡主了。”
是时,老翁率领着奴僕从堂外入内,将盛在双耳碗中的热汤小心翼翼地放在平乐公主面前的几案上。
随后才将另一双耳碗奉给家中主人。
察觉到妇人言语中的冷漠,褚清思不再开口,那句“裴娘子希望我能救李二娘一命”也就此止于喉中。
因为她意识到,对这位平乐公主而言,与自己有血亲的是长兄李询,而非是裴姿容母女,所以妇人对她们毫不关心。
即使她们是李询的妻女。
李阿仪喝了口热汤,眉目转瞬张扬开:“不过待照即位,一切就能好起来了,只是可惜吾那长兄不懂得避其锋芒,也不懂得垂首,更不懂得如何讨好阿娘,最后才将这天下拱手让给了照。”
褚清思落下长睫,摸着汤碗的其中一只耳,没有回应。
汤中的辛辣刺激了口鼻,继而使身体流有一股暖意。
感到舒心的李阿仪放下汤碗,愉悦地看向四周,想起某日武陵仪来见自己时谈及阿娘身边又多了个少年,忽然玩笑道:“刘虞怎么不在?”
对此诘问,褚清思心中早就有所预备,从容对答:“因偶然发觉他擅长养生之技,一双手就能,刚好圣人那些时日身体有恙,所以我带他入宫去试一试,谁知居然真让圣人有康健之兆。”
崔如仪那次归家斩杀了家僕后,刘虞乃是平乐公主赠她的乐人也逐渐被宣扬开来。
她松开触碗耳的手,稍倾斜身体后,跪直向妇人抬臂:“请四娘治罪。”
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低贱男人而已,李阿仪并不在意的笑道:“无碍,吾既赠给了你,那他的去留、性命皆是昭仪的,何况他能去到圣人身边,日后于你我也皆有益处,还能分走崔如仪。”
褚清思露出几分刚好的内疚:“只是辜负了四娘的好意。”
已为武氏孕育子嗣的李阿仪行事虽比以往有所节制,不像在长安时放纵,但也因她并不喜欢褒王,所以身边的少年仍还是有几个,只是换了个方式,让那些人以琴师、乐师等身份留在了自己的官邸,就如玉阳公主身边的家令那般。
如此,天下及百官还有那些武氏的人,都不能再以此讨伐她。
李阿仪兴起,玩笑道
:“那吾就再赠昭仪一少年如何?”
褚清思看向堂外,抿唇笑了笑。
随即,她低头饮汤:“求之不得。”
*
新岁伊始,四方来朝。
这是一年之中最大的朝会。
在天下各州镇守的诸王及高官、附属之国皆需亲自来国都。
自冬一月朔起,身为鸾台侍郎的李闻道就与司农卿崔孝等人在处理四方来朝等诸事宜,起居也皆在宫城内的官署。
直至辛未日,终于结束。
在向女皇上报诸王等人的动向以后,李闻道自宫室缓步而出,伸手从寺人那里拿到自己的长剑,顺势佩在腰侧。
随即,迈步下陛阶。
他腰背笔直,一路缄默着往阙门走,然稳健带风的步伐中带有隐约的朔风之势。
不过少顷,又有一位老翁也从集仙殿出来,但神情凝重,还有一丝战栗的心情残余在喉头。
抬头看到先行出来的男子,他叹了口气,跟在后面。
走至那条进出宫城的甬道前,朝右是掖庭宫,朝左是太子宫。
将近暮年的崔孝停下,开口朝身旁的位高权重的男子告别:“崔某还需去向太子传达几日以来的政事,与李侍郎就此分开。”
李闻道稍一侧身,瞥向老翁。
在崔家从冀州请来医师后不久,太子照的“大病”也终于有所好转,但是没有立即就参与治理国政,而是继续休养,断断续续地处理一些女皇扔给他的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