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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220)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待束好长破裙,室外的黄色余晖也逐渐淡去,化为浓黑一片。

几名随侍来回走在居室中,将树灯点燃,重新拥有了光亮。

今日的这场暴雨,激出了蛰伏于地下的寒气。

褚清思搭了件披袄在肩上,取来一根竹片,犹豫过后,伏案亲书五字。

【女皇幽禁询。】

随即,她递给随侍:“命人送去长安给崔娘子。”

如今家中的奴仆仍旧还是从前父兄在时的那些,所以尚且是能够安心的。

而只要大嫂崔昭看到这根简片就必然会拿给其从叔父崔仲。

至于长安能不能挽救李询,那便不得而知。

*

太子被幽禁、被隔绝其与外臣联系的消息,不过两日就已被宣扬开。

朝野之中,有人开始人心惶惶,也有人开始摩拳擦掌。

女皇对于这两种声音都没有理会,看似并无要废储君之意,亦没有要放太子出甘露殿的想法。

及至到了暮秋九月,幽禁李询将近一月。

女皇的身体虽然痊愈,但未回太初宫,而是依然在上阳宫治政。

褚清思跪坐案前,娴熟处置着诸多天下公文。

直至看到伊州、庭州的

文书,她逐字阅完。

距离突厥围困庭州也已有月余,自八月上旬,女皇命检校大都督李闻道与大将军高枭自行商量决策后。

这是送来的第二份文书。

李闻道与高枭一人进攻,一人防守,使得阿史那温如同端着一大盆,盆底有两处缺口,堵住其中一个,另一个又会漏水。

突厥也疲于两地。

只是战争并非如此轻易之事,随时都可能瞬息万变。

目前仍还在持续交战。

褚清思递给妇人:“圣人,庭、伊两州的战争情况。”

女皇暂时搁置手中的帛书,接过看完,目露满意。

自从自己因病休养,命女子代替阅看文书以来,妇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且权力也依然在手中。

所以,便一直如此。

突然殿内有叹息落地。

褚清思看向女皇:“圣人有烦忧?”

妇人将洛阳、长安这些三公宰相等中央高官所陈的谏言一同推向女子:“都是谏言吾不应幽禁太子的,又或是要吾再思虑储君人选的。”

褚清思随手拿起一张帛书。

不用多想就知道后者必定是武氏的人,但不会是武陵仪。

因为太子是平乐公主的同胞长兄,并极其崇敬自己这位长兄,而女皇宠爱女儿胜过武氏子弟,所以武陵仪不敢惹怒公主。

少顷,一名寺人前来禀报:“圣人,五郎已将《孝经》看完,并为此写了一片大赋。”

女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送《孝子赋》去。”

近一月来,妇人频繁遣人将《孝经》等言明孝德的经典送入甘露殿。

见其心中还在期盼着与长子重铸亲情,褚清思抓住时机开口:“太子会知道圣人的心是有多爱他的。”

展开长子所写的竹简,妇人笑道:“他在二十余岁就已经成为父亲,岂会不知道父母的爱子之心有多重。”

褚清思余光扫到帛书,其中所写字字都是对孝的感悟,没有任何激进的言语,她放心的缓声谏言:“可天下的父母与儿女又岂会毫无隔阂,永远相亲相爱呢,观音从前与阿爷长兄就时常会争执,也有想法相悖的时候,然后会对彼此说狠话。”

“阿爷昨日还威胁要将我与长兄送去陇西,翌日清晨却主动来与我们用朝食。”

“长兄说再也不与我们交谈,很快又喋喋。”

“而观音拍着胸脯立下豪言绝食,可从来未坚持过一日。”

“虽然儿不能与圣人、太子相比,但亲情大约都是一样的,没有过争执的亲人又真的算是亲近吗?”

听到这些趣事,妇人被逗笑:“褚公看似固执,原来家中是如此其乐融融。”

使女皇精神放松以后,褚清思循循善诱的引出昔年的事情:“观音身体自小孱弱,从五岁起,每有大病就会去佛寺幽居,但那时大慈恩寺还未营建,所以我起初是在长安弘福寺。”

“七岁那年的夏四月,我再次大病幽居,可也因此亲眼目睹一位母亲为了孩子的弱疾去祈愿长命康健,为此还居住在佛寺抄写了十日的经文,满眼焦虑,彷佛只要孩子健康,她愿意代孩子生病,忍受无边病痛。”

她试图用亲情唤醒女皇的柔情与母爱,即使长子李询诞下的最开始于妇人而言更多的是手中一个最为稳定的政治筹码,但她相信女皇也是真切地疼爱过自己的骨肉。

只需要看平乐公主就知道,若是太子李询等人与女皇没有天然的权力对立,女皇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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