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七年前。
天授元年。
褚家的车驾在大道上被韩王所逼到倾覆,她被摔出,倒在大雪中已经不能再动,却还是先问自己的女师是否安好。
那时也是被他抱在怀中不断喊痛,像只小猫。
如今却再也不需要依赖谁,随时都能离开,其实从来都是如此,当不爱的时候,她可以比任何人都狠心。
褚清思只觉得很累很累,累到睁不开眼睛,神思也开始逐渐昏乱,不断下沉,听到男子的叹息,她想起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前世,依旧执着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抱人从地上站起的李闻道身体微顿,笑了声:“但泱泱什么都不问,要我告诉你什么呢。”
可他注定得不到回答。
*
将人放置在卧榻上。
李闻道转身离开室内。
看见随侍女子的宫人往此处走来,他停下,淡声命令:“去我宫室命医师来这里为褚才人医治。”
两名穿窄袖胡服的宫人对望彼此。
先是对本应该昏迷在居室的李侍郎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惊愕,然后再是对褚才人前面还安然无恙,为何忽然需要请医师而感到不解。
最终,数年在上阳宫随侍的素质使得她们很快做好分工。
在朝男子叉手行礼后,一人转身去请医师,一人疾行去室内。
*
李闻道望了眼自己刚从里面出来的居室,目光逐渐凝聚,有所思的垂了下眸,聚起来的目光又瞬间散为满天星。
然后他朝着位于宫室中央华堂迈步。
至堂外,有数名府兵被豆卢陵遣来在此专门负责卫戍,以保证洛阳所来之人的安危。
他们看见负手站立的男子,也是满眼愕然。
李闻道轻扫一眼:“豆卢刺史在何处。”
不慎对视上的府兵惶恐低头,拱手为自己的不敬请罪:“刺史刚乘马离开。”
李闻道收回视线,徐步上堂前阶,语气冷冽:“迅速去追,请他回来一趟。”
府兵立即称唯,大步走到宫室藩篱外,从专职养马的官吏手中要来一匹马,翻身上马背去追。
*
豆卢陵被追上的时候,距庭州城邑已经很近。
听到李闻道醒来并要见他,又高兴大笑地折返回来,速度比离开时要快上数倍。
而豆卢陵是武将出身,走上堂的时候,步伐迈得极大,脚步也又沉又重,带有武将所独有的,声音高昂:“李侍郎能够无恙,真是我等之福。”
这六日以来,他日夜都忧心不已,男子多昏迷一日,自己就多战栗一日,倘若鸾台侍郎在他管辖地区所邻接的地方被突厥被刺杀。
所要牵涉的就太多了。
大周与突厥的还未有两年的安宁不复存在,此行所有人都将要被中央问责。
褚才人与他忧心的应该也是同样一件事,所以才每日都询问。
在这里等待的数刻,李闻道已拿起几案上的帛简在阅看,但竹简上的字迹很熟悉,几日来,应该都是女子在此处置有关突厥的一应公文。
毕竟豆卢陵平日都在庭州城邑内治政,此处宫室也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紧急启用。
但从案上的竹简之中,并不能发觉有何异常,皆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公文往来。
闻声,他轻抬眼皮,直接问面前这位当地的长官:“我昏迷的六日,庭州与突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豆卢陵沉思少顷,笃定摇头:“未曾有大事发生,庭州也皆是一些寻常政务,某一人就能够处置,至于突厥...自从那日会面以后,发生了刺杀我朝官员一事,至今也无任何畏惧之意,且在刺杀第二日,褚才人就已经写公文与突厥王庭交涉。”
谈及此,豆卢陵也不屑一笑:“但突厥王庭直接与阿史那鹄割席,直言是他一人所为,若有毁伤大周的才人及鸾台侍郎,尽可向其复仇。”
李闻道视线下垂,望着已被自己展开的竹简。
是突厥王庭所回的文书。
一言毕,豆卢陵猛然又想起一事,对于如今两国局势似乎还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当即仓惶告知:“不过有一事,褚才人从突厥回到庭州的那日就问讯了阿史那鹄,然后便命某去斥候突厥可汗阿史那温的行迹。”
李闻道随声拧眉,声线肃然绷紧:“斥候的结果呢?”
在此时去斥候一国君王的行迹,她一定是发现了突厥王庭的怪异之处。
豆卢陵看向男子身前的漆木六足案:“某今日清晨就已经来此上报褚才人,才人阅后并未带走,理应就在案上。”
李闻道在自己未阅看的一堆简帛中,抽出那张新帛。
他粗略看后,沉声询问:“褚才人命豆卢刺史所预备的车马是否都已经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