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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126)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褚清思放下以沙漠杨树所制成的木箸,拾饼而裂:“我有一位好友在那里,昔日我曾答应了要去看他。”

陆浅忧心的皱起眉,放下最爱食用的白煮羊肉,郑重劝谏:“但是阿姊,那里有很多恶人。”

安西仍还有战乱的可能。

褚清思放下胡饼,用手背蹭了蹭身旁小娘子的脸颊,温柔安抚:“无碍,我那位好友刚好是解决恶人的。”

陆浅似乎仍旧不想女子去安西,委屈道:“难道阿姊不想家吗?”

褚清思专心致志的继续撕裂着胡饼,但撕下的胡饼不再是放入碗中,而是沉默的塞入口中,用臼齿有些艰难的嚼了嚼,最后从喉中干涩的吐出一字:“...想。”

但她已经无父无兄。

第41章 鸾台侍郎不日将要来安西。……

用食完毕后,陆深兄妹抱着陶盆离开。

褚清思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直到目睹二人安然归家,她才放心转身回到堂上,尔后拿出放置在西面墙壁的黄炉。

当看到筐箧内的东西,她稍皱眉犹豫了下,这些都是须摩提在离开时所分类整理好的药物,但实在太苦,无论喝了多久都觉得苦。

最终吐息数次,褚清思才下定决心,拿起了其中一包。

她十分随意地于几案的西面席地而坐,将在肃州所购晒干的药草尽数倒入陶瓮之中,加入饮用的水慢慢熬煮成汤药。

三年前的那次呕血,长兄曾请来堪比扁鹊的医师来为自己医治,可即使身体得以恢复,身体也仍旧遗留下了隐疾。

在气候干燥之地,喉中便会有出血之兆。

望着泥炉中殷红的火光,褚清思有些对自己无奈的叹息一笑。

少年在离开时,还为自己将炭火焚烧好。

父兄虽然不在,但她依然还是拥有着很多人的善意与爱护。

想及父兄,褚清思神情忽变得哀恸,低头从交窬裙的裙头中拿出一张随身携带了数月的帛书,爱惜的展开。

昔年,她在上阳宫呕血后。

昏乱了两个月。

及至夏四月才得以醒来。

而女皇也已经处置好褚家的事情。

阿爷褚儒虽然以畏罪自杀定论,但因自己为其找到统治依据之故,女皇论功而赏贤,所以未曾连坐,长兄褚白瑜仅是被累及而贬斥到朔州,大嫂崔昭跟随前往。

她亦被封才人,前往天下各州监督造佛、造寺。

简娘当时本想要跟随,但自己忧心其身体,故而命妇人回长安的第宅休养。

在外已经三年。

本来以为很快便能够再与兄嫂会面。

可在三月前,突然有尺牍从长安来。

大嫂崔昭在简牍中言及长兄已于五月之前就病笃离世。

她也已经处置好丧礼,带着与长兄的独女回到长安寡居,要自己不必为此忧心,在外远行注意身体。

褚清思用指腹抚摸着绢帛上的“梵奴”二字。

这是长兄于离世前最后一次给她书下的尺牍,共有千余字,比之以往,可谓是异常,其中也皆是问及她是否无恙、身体是否有休养、心中是否愉悦之言,随后又将朔州的见闻逐一告之。

他说看着自己的大女,总是会想到少时的她。

或许在书写这张帛书的时候,长兄就已经病笃,有所预知自己将要去往黄泉,所以才会噂噂囁囁。

大嫂亦在之后的尺牍中提及过长兄身体早有不适,但朔州艰苦,养病不易,最终离世。

可她却毫无感知。

眼眶微微发涩、发疼、发热。

恍然一滴泪滑下,毫无阻碍的挂在下颔,摇摇欲坠。

褚清思很快便用手背拭去,独自尝完汤药后,惟恐脏污帛书,又将其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回原处。

*

异日鸡鸣时,中庭传来少年的声音。

“阿姊。”

“阿姊。”

身在居室的褚清思闻言,竭力睁开眼,右臂撑着卧榻坐起,长颈微抻,往南面望去,辨清是何人后,哑着声音回应:“小深,我在室内。”

陆深端着一碗胡椒汤,小声解释:“昨夜果然有沙暴,吹来许多沙,所以阿娘让我来看看阿姊是否安好,顺便将早食送来。”

褚清思轻咳两声,赤着双足走去衣架前:“好,你先去堂上等我。”

而后,少年的步履声也渐远。

这处屋舍外简内奢,内里尽数铺设的是杨木,有一厅堂,两间居室,一间疱屋,还有一中庭,中庭植有杨木。

厅堂位于北面,屋舍最中央的位置,其余屋舍拥簇在其左后。

昼夜的天气差异极大,褚清思搭着披袄,望中庭看了眼,杨木已经被裹满黄沙。

她迈入堂上,举步走至几案。

因只是随意而居,不需与人常与会面议事,所以厅堂摆置并非是左右列席,而是放着一张四周等宽的几案,四面设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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