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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之后(117)

作者:舟不归 阅读记录

阿爷从房州所遣来的信使皆会先去洛阳家中,但今日却直接将尺牍送来佛寺,而且昨日便已经休沐,但自阿兄回来洛阳以后,他与兄嫂都不再来过白马寺,便连常常都不放心她身体的简娘也未曾前来。

分明之前,不论自己如何劝谏其保重身体,不必时时来,但妇人每次都是恍若未闻的执意要乘车来。

异常怪异。

洛阳必定已经出事。

须摩提迅速起身:“那我去命人预备车驾。”

*

已经一旬,洛阳城中仍然毫无消息。

倘若无尺牍,他也只会觉得阿爷还在房州安然无恙。

褚白瑜看着帛书,这十日以来,无论自己看多久,看几次,它依然还在几案之上。

阿爷究竟是生是死。

闻见堂外有声,惟恐小妹会忽然归家的褚白瑜几乎在顷刻间便伸出右手,广袖从几案拂过,将帛书拢入左袖中。

但所来之人只是家中一婢

其来告知:“郎君,小娘子归家。”

褚白瑜笑着颔了颔首,多日的忧虑成真,居然未有想象之中的惶恐,或许是他自己也早已厌倦于去欺骗亲近之人。

褚清思穿过甬道,自中庭上阶。

她来到堂上,向北面见礼:“长兄。”

褚白瑜的眉眼与唇一同弯起弧度:“梵奴为何突然归家?”

望着席地在尊位的长兄,依旧温润的神情。

褚清思缄口。

她在乘车来洛阳时,见沿途的旅人及洛阳中人皆安定,百姓口中所谈不过父母子女之事,故而以为在佛寺是自己过度猜疑。

但可惜的是,他们乃骨肉溶于血的手足兄妹。

虽然仍温润,但却含着力不从心。

长兄从未有过如此的状况。

褚清思失去诘问的勇气,出言试探:“阿爷遣信使给我送来尺牍,于是才来询问长兄是否也有,惟恐是信使有所失误。”

兄妹二字,是彼此之间的不言而喻。

听懂其中深意的褚白瑜屏息握紧手中帛书,他自知只要小妹心有狐疑,若疑虑不消,必会竭尽全力去找到答案,遂复言:“并非是信使失误,阿爷早已单独遣人给我送来尺牍,就在一旬之前,阿爷还言及圣人要质询他。”

果真出事。

褚清思轻吐一口气,心中的忧虑终于落地。

她语气平静地继续追问道:“为何?”

洛阳及房州都是既安且宁。

因为何事而要一国中央召集质询。

一旬,已经足以让褚白瑜去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既然已经决定要悉数告知,他便也不会再有所藏匿,遂将帛书放至几案:“阿爷写给太子的尺牍被高游谨命属官阻在洛阳城外,其不仅擅自阅看,还拿到圣人面前去进献谗言,随后又对阿爷加以毁訾,诽谤阿爷是在离间骨肉,要太子行谋逆之举。”

在男子平静的陈述之下,褚清思却变得沉默,因为如此便证明数日前就已出事,所以长兄内心才能如此毫无波澜。

事势也必不再只是长兄口中这般。

她果断道:“阿爷早已经回到洛阳了。”

随后,又与其对视,非询问,而是肯定:“是不是,长兄?”

二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褚白瑜颔了下首,开口又止:“阿爷在...”

最后两字如巨石,压在口舌之中。

闭口缓和后,他才从喉中逐字言道:“诏、狱。”

褚清思始终都很安静,向长兄行礼致意后,转身离开。

知道女子在家中的崔昭疾步而来,其身后的随侍几乎都快跟不上其步伐,然刚至,人却已经不在堂上:“梵奴呢,她去了何处?还是郎君成功将君舅的事情躲避过去,她已经驱车回白马寺了?”

褚白瑜恍若无事发生,温和一笑:“大约是去了上阳宫。”

崔昭皱眉:“那郎君为何还不遣人去劝阻,若是因此而获罪于圣人,梵奴她..”

褚白瑜望着堂前而自伤:“众人只知梵奴性情娇软,但其实她的意志比常人更坚定,只是她明白很多事情皆是身边人爱她之故,所以愿意屈折。”

他一直都知道。

曾几何时,在无数次的夜里,看着小妹大病不醒,他想的是若小妹未能长命,她是会选择继续在家中不出,还是曳着衣裾,奔走于原野之上,死于茵茵青草中。

褚白瑜轻声叹息:“让她去吧。”

即使最终..的情势脱离所有人的掌控,但小妹至少不会怨恨她自己未能为阿爷尽心尽力。

随后他站起,继续去外为阿爷奔波。

看着消失的背影,崔昭垂头。

当堂上无人时,她也下定决心执笔给在长安的从伯父崔仲写了张尺牍,冀望从伯父能够援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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