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战栗着谨慎开口:“若是武王容不下呢?”
在剑鸣声中,李阿仪玩笑道:“那就如玉阳公主昔日那般,以后就留在吾的身边做吾的家令如何?”
少年垂下头,言语间都是在为公主所出降之人而不乐:“那武王不是早已有妻,为何还能尚主?四娘尊贵,理应是这世上最好的郎君来配四娘。”
李阿仪像是被少年的言行所取悦:“杀了不就无妻了。”
少年闻之惊恐:“可那是与武王朝暮之人,武王居然就如此同意,那日后四娘...”
李阿仪朝少年看去,笑而不语。
剑舞毕,她才言:“你要永远记住,大周的天下是圣人的,而非是武家的,武家也只是圣人的臣,惟有顺从才能继续享受这天下的一切,何况你以为武赟敢凌越吾之上?”
“今日吾能杀他,他又焉能杀吾。”
少年高兴地出声逢迎:“那我以后便只顺从四娘。”
李阿仪满意颔首。
*
在离开洛阳以前,褚清思先回了家中一趟,用过夕食才出门登车。
因数日未曾与兄嫂会面,夏六月又将至,接近她的生辰,长兄前几日还曾言要与大嫂一起乘车去白马寺为自己庆贺。
她不忍兄嫂二人为自己跋涉,且今日以后,恐有数月都要为观音及第五尊佛的事情而奔波,难以再归家。
驭夫拿起缰绳,驱车往坊门驶去。
在还未到定鼎街之前,老翁先行询问道:“小娘子,是否还要从龙门山经过。”
褚清思垂眸看着阿爷从房州寄来的尺牍,除了言明他安全无恙,还将自己、长兄与大嫂逐一提及,她轻声笑道:“不必,翁翁从上东门离开洛阳便好。”
清晨舍近求远,从定鼎门入洛阳所为的是去看龙门山的山势,为日后宣扬女皇是第五尊佛而预备。
老翁闻言,遂径直驱车横跨定鼎门,再从上东门出洛阳。
*
回到白马寺的时候,刚好是黄昏。
帷裳自内被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拂开。
褚清思也弯腰从牛车下来。
而男子的那匹跃景已经不在。
她看了眼,便朝自己所居的宫室迈步而去。
还未走至居室。
须摩提从殿廡之下绕道至相连的甬道,神色急切的言道:“小娘子的尺牍被
郎君给阅看了。”
褚清思有些不知所以,虽然下意识颔了首,但实则心中是在思索还有何人会给她寄送尺牍,毕竟阿爷怠惰,不愿多写尺牍,故将对他们的拳拳之言都写在一张帛书上,长兄阅后再给她。
但为安抚惶恐的须摩提,她仍是笑了笑:“无碍,阿兄是何时离开的?”
须摩提听后,神色果然变得安心,然后摇了摇头。
尺牍被男子拿走以后,她也在男子的严令之下,不得靠近居室,于是只好去翻经院。
待再回来的时候,女子居室的门户已经关闭,那些甲士也不见。
因男子的离开在自己意料之中,所以褚清思不再继续为此事思虑,而当下又刚好有闲暇,遂柔声教化道:“若想有所精进,便不可中断每日的翻译,你先去沐浴安寝,明日开始需要试着将龟兹文翻译成雅言。”
家中奴僕众多,为让眼前人专注翻译之事,自己本已让她不必随侍,但她自言要自食其力,以此换取在自己身边研习。
既然如此,她就有师者之责。
须摩提唯唯两声后,退步离去。
*
此次随从去洛阳的甲士已经再次守在宫室四周。
而随从在女子身后的四人,两两成行的侍立着,她们率先进到昏暗的居室,一人在熏香陶炉中放入驱蚊虫的香草,然后将立鸟盖与熏香陶炉合为一体,其余三人则把室内各处树灯铜盘内的羊脂重新用火焚烧。
顷刻间,火光煌煌。
照亮满室。
可也十分幽静。
褚清思迈入居室,见随侍或立,或跪,不是立在树灯旁,便是跪在几案前,皆是垂手低头的恭敬貌,恍若是在向何人致敬。
她隐隐察觉到异常,心有所感的迅速看向西面,此面背阳,有些地方连余晖也难以照耀,惟有点亮灯烛才能看清。
果真,男子安静地箕踞在地板上,有帛书和几卷竹简散落在四周,身体无力的往后靠着凭几,彷佛已经筋劳力尽。
“阿兄...”
阿兄居然还在。
李闻道掀眸,神情衰颓。
褚清思心念微动,以为是数日以来翻阅那些典籍所致,命随侍从室内离开后,她徐步朝西面走去,然后缓缓屈足,跪坐在男子身前。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那只随意搭在凭几上的大掌,同时借男子与凭几的力使身体前倾,将吻落在其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