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太晚。
于是他想了想,斟酌着说:“这种事说白了还是得对症下药,把人的心结解开了才行……你觉得他现在是气到什么程度了?要不你先给人好好道个歉?”
不过,傅呈钧这样的人,会道歉吗?
宋见风简直想象不出来那幅画面。
实在是缺乏素材。
可更让他难以想象的事还在后头。
面对他的询问兼提议,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平静地开口。
“他搬走了。”
“搬走?”
宋见风一愣,尝试理清状况:“拖着个行李箱离家出走,住进酒店的那种搬走?”
傅呈钧说:“他叫了保洁上门,收拾他在家里的所有东西。”
“然后再搬走?他打算自己找房子住了?”
“不。”
听筒里的低沉嗓音有种滞涩的冷意。
“他要全部丢掉。”
指间的烟灰飘然落地。
听见这个超乎想象的消息,宋见风一脸难以置信,怔怔地盯着正在手中燃烧明灭的橘色光点。
周身萦绕的朦胧烟气越飘越远,像一阵再也握不住的薄雾。
头顶日色正盛,却好像已经晚了。
良久,他苦笑一声,叹着气开口:“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跟你说,这是闹脾气在等你去哄,该哄就得哄,哄好了一切如初,实在不行就散。”
“但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了。”
“不确定你愿不愿意散,也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被哄回来。”
因为一周多前,他意外偶遇了兰又嘉,第一次同对方单独相处。
宋见风一直记得那个刚在医院过完二十二岁生日的青年,在谈及曾经满心满眼的恋人时,脆弱却平静的眼神。
所以,他最后说:“兰又嘉跟我以为的样子截然不同,原来我并不了解这个人,更摸不透他的性格和想法。”
“或许,你也一样。”
“你甚至比我更晚发现这一点。”
盛夏热浪弥漫,灼热的日头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宋见风回到摄影棚的时候,里面分外安静。
气氛微妙而紧绷,先前还对他诸多不满的当红明星遥遥望过来,露出一个有些刻意,也有些尴尬的讨好微笑。
品牌PR像刚打完一场胜仗,腰杆笔挺,愈发热情地迎上来:“宋先生,您休息得怎么样,要现在继续拍摄吗?”
被无数道目光包围着的男人勾了勾唇角,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好脾气:“行,继续吧。”
“好的好的,那边抓紧检查一下灯光和道具——”
一度按下暂停键的摄影棚霎时重新鲜活起来,盈满了闹哄哄的嘈杂,脚步声纷至沓来。
柔光箱对准了正在最后补妆的大明星,一旁年轻俊美的摄影家面无表情地取下镜头盖,垂眸调试着机器。
在视线掠过取景器的那一瞬,男人冷不丁地想,珠宝广告的主角当然是珠宝本身,谁都不该盖过主角的光彩,理应做陪衬,也只做得了陪衬。
但是,他却见过一个令价值上亿的传奇珍宝彻底成了陪衬的人。
是唯一一个。
场内灯光骤亮。
帷幕徐徐落下。
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们开始鞠躬谢幕,观众席上霎时响起一道格外热烈的掌声。
没有上妆,只换了戏服的年轻演员们循声望去,其中有人笑起来:“你这也太给面子了,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坐在第一排的那位观众就一边鼓掌,一边纠正他:“不是给面子,是真的很精彩。”
“真的假的?你这么说我们可就信了啊。”
说话的青年弯了弯眼眸,认真地说:“真的,你们每个人都在发光,我看了左边就顾不上右边,总觉得看不过来,要是能倒回去重看就好了,可惜这是现场演出,不能按暂停键。”
那人被夸得一愣:“咳,这下我真觉得不好意思了……”
其他演员本就因那声真心实意的赞美觉得开心和骄傲。
此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看出来了,这张大黑脸都红了!”
在这片热闹融洽的气氛里,兰又嘉同样笑了起来。
汇报演出的日子将近,表演系的大四学生们正在加紧排练毕业大戏,今天的排练顺利结束,松了一口气的大家留在舞台上说说笑笑,开始收拾道具和场地。
台下的观众也并未离开,仿佛依然沉浸在戏剧的余韵中。
在京珠电影学院度过的第一个训练日,兰又嘉没有去教室里按部就班地听课,而是来到了院内的小剧场。
因为梅戎青告诉他,要先切身体会到表演的魅力,才能燃起对这门艺术的激情。
兰又嘉想,他的确体会到了。
望着此刻已经从戏里走出来,做回了自己的演员们,台下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仍旧残留着先前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