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老傅?”
他看见宋见风接起了电话,声音里透出惊奇:“你没在忙?”
“直接换掉?倒也不至于……好吧,如果不用考虑那群粉丝的反应的话, 我百分之一百赞成这个明智的决定。”
暂停了工作的男人径直往外走去,只言片语随风飘来。
迅速反应过来后,正匆匆走开的PR听得脚下一个踉跄。
他抹了把冷汗,望着不远处仍在板着脸对经纪人控诉的大明星,脚步愈发快了。
“不过,其实我就是随手跟你抱怨一句,把气出了就能拍下去了,真没指望你会搭理我。”
“没想到你居然刚好在看消息。”
四下无人的角落处,从摄影棚里出来的男人一边接电话,一边从口袋里翻出打火机,低头点了根烟。
“你要是真把人换掉,更显得我像是个爱在背后说人闲话的碎嘴了。”
电话那头传来情绪很淡的反问。
“你不是?”
宋见风就笑了,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扬,没再为自己狡辩。
他上一次特地跑去找傅呈钧,确实是为了说某个人的闲话。
这声闷笑之后,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耳畔只余缄默的电波噪音。
香烟的白气在指间缭绕升腾,飘向远方。
在彼此心头都勾勒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浸没在这股苦涩呛鼻的气味里,还是宋见风先开口。
话音里带了几分洞彻般的叹息。
他说:“换作是我其他朋友,我这会儿就喊你出来喝酒了。”
可惜这位冷酷薄情的大资本家不烟不酒。
除了生意,他曾经对其他任何东西都缺乏兴趣。
克制禁欲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但也只是曾经。
在电话那端的人仍然保持沉默的空隙中,宋见风索性直截了当地问:“把人惹恼了?”
“前天晚上小霜去了音乐学院,看见你中途离席……”他顿了顿,“直到晚会结束,都没再回来。”
他知道傅呈钧从来不会主动跟人提起自己的感情状况,也很反感被迫谈起这些事。
可凡事都有第一次。
这是宋见风第一次在跟这位好友谈及所谓的正事时,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和意不在此。
其实,也不止是傅呈钧心不在焉。
自从前天晚上,看完晚会回到家的亲妹妹拽着他不停倾诉开始,宋见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明明在中途打来电话八卦说傅呈钧突然走人时,她的语气里还透着一种让人头疼的兴奋,这会儿却只剩怆然了。
精致时髦的妆容被早先淌过面颊的泪水毁了个一干二净,女孩子拿卸妆棉拭去满脸狼狈,露出一双明显哭肿了的核桃眼。
“……我本来觉得前面有几个节目还不错,但到他坐在钢琴前,按下第一个音符开始,我就把别人全忘了。”
“那首曲子是我没听过的即兴,很好听……也很悲伤。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里,我好像把一辈子都走过了,脑子里全是那些难过的事,哥,爵士乐听起来不应该是放松的吗?”
“——不对,其实它的旋律挺浪漫轻快的,我印象很深,有一瞬间,我像是坐在圣诞节夜晚的餐厅里,看见窗外飘着雪。”
在浪漫轻快的爵士乐曲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宋见霜抬头看他,肿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抽噎着说:“但它就是让听的人特别难过。”
“那是我听过最悲伤的爵士乐,就像明天再也不会来了。”
在旁边耐心聆听的兄长便抽出纸巾递给她。
那一刻的宋见风,再一次为自己没有去看这场毕业晚会而感到遗憾。
难以言喻的遗憾。
可是,明明已经到场入座的傅呈钧,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以至于错过了那曲光听描述都足够难忘的钢琴独奏?
这个问题在宋见风心里盘旋了整整两天,终于能在此时问出来。
“你临时有事要忙?”他问电话那头的人,“是富安那边出状况了?”
片刻寂静后,对方总算回应:“我去了机场,飞光海。”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离席后会一去不回。
可宋见风听得出来,这是结果,并非原因。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转而道:“毕竟是毕业晚会,一辈子只有一次的舞台,想想就知道他会有多失望了……再加上你这样去了又走,更让人难受,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不去,别给人期待。”
轻缓电波持续鼓噪,听筒里没有传来往日那声连名带姓的打断和警告。
静得像一片死海。
宋见风就知道了,对方恐怕也清楚这一点。
这份罕见的沉默和慎重,愈发让他觉得惊奇。
难道是他上次的提醒起了效果,老傅终于开窍,明白那个身边人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