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纵眉梢一挑,隐隐感到不妙。
段九霄被气的蒙了,他额前血管突突地跳,胡子直抖:“你你你——”
“当然,恩师您除外。”
浓浓的恨意从眼中流淌而出,段水流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我要亲自杀。”
话音未落,只见他舌尖悄然顶起上颚,喉头轻震,脖颈青筋毕露,仿佛即将激射而出的不是针,而是多年来积攒至咽喉口的怨怼。
李岳臣惊呼:“段老小心——”
可惜,嘴里的铜针尚未来得及破空,一道金光却先他一步横斩而下。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锈迹斑斑的铜针被刀背震飞,扎入干涸的泉底。
秦天纵面无表情地收刀,刀身干净雪亮得像是从未出鞘。
而段水流却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喘息,飚出的血线喷洒在段九霄苍老的面孔上,染红了他褐黄的眼白。
段九霄的手拦在半空——他方才,竟下意识地想护住段水流。
他愤怒地甩袖垂下手,咬牙站起身,抬脚想踹那具尸体。
但终究还是作罢。
就在此时,李岳臣已察看完阵眼与阵基,脸色骤然难看不少。他连忙示意秦天纵也过去看。
只见那阵眼口早已焦黑龟裂,蛛网般的裂纹圈圈扩散,方才的莹莹白光早已消散,估计是段水流用剑气伪造的,不得不说,相当高明。
“段老,封印已破。”秦天纵闭了闭眼,冷然道,“孔箜出来了。”
相隔百里的紫藤花瀑下,季月槐猛然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行馆。
好重的血腥味。
第47章
满地的长剑, 满地的尸体。
先前路过时,明明是欢笑声闲谈声不绝于耳,可现在却是死寂一片。
一张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映入眼帘, 季月槐记得他, 榆林寨的花桥上,他说若生云台比武赢了, 自己想要双鱼同心佩。
那时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几分羞怯,但现在已然黯淡无光,空洞地看向远处。
季月槐伸出手,将他的双目阖上。
或许四周还有认识的脸庞, 但季月槐不忍再看, 他刻意地移开视线, 强迫自己站起身,一步步向更浓重的血腥味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那些万剑楼小弟子们的尸身, 都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他们连挣扎都来不及, 就被一击毙命了。
来者不善。
偏偏能打的还都不在。几处别馆里,都住的是年纪尚轻的小弟子, 昆仑宫也只擅占星问卦, 打打杀杀不是他们的强项。
鞋底越走越黏, 但季月槐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因为他听见了从别馆深处传来的打斗声。
他施展敛息术,悄无声息地绕进后苑,恰好看见了跌跌撞撞退至墙根的万千霜。
万千霜双膝发颤,握剑的右手虎口开裂, 一身白衣已成血衣。但她的眼神却没有半分退意,因为她身后是两个伤痕累累的师弟师妹。
情况危急,容不得季月槐多想,他迅速抽出发带,下一瞬,白绸飞射而出,裹住三人腰腹,将他们捆在一块儿嗖的甩至角落。
“快走!”季月槐扭头对他们道,“立刻往灵台方向跑,禀报这里的情况。”
小弟子惶恐地点头:“好——”
“哐!!!”
话音未落,就在下一秒,一柄金刚杵闪现在众人眼前,狠狠砸落在墙角,地砖被轰碎成残渣,尘土四起,呛的人连声咳嗽。
尘土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破烂袈裟的身影。
此人须发奇长,长到遮住了面容,但那一杵掀起的风却微微吹开了他的胡须,露出了张被金线缝的严严实实的嘴。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臂若虬龙,裸露出的肌肉如同凿刻而成的石雕,凝聚着令人胆寒的破坏力。
他单手握持金刚杵,杵长六尺有余,重恐超百斤,在他手里仿若无物。
但怪的是,此人的眼神却很冷漠,仿佛杀与不杀都无所谓,死或没死都一样,看不见恨意,天地间似乎没有东西能让他留恋的。
季月槐悚然意识到,这人或许就是那姓孔的魔头。
怎么出来了?秦天纵他们不是去处理封印了吗?难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
接连的疑问从心底冒出,但没有人会为他解答,季月槐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深吸一口气,挡在三人的面前。
他拧眉催促:“愣着作甚,快走啊。”
两个小弟子带着满脸的泪痕,趔趔趄趄地开始往外跑,而万千霜则是抖了抖满是尘土的剑,默默选择留下。
可小弟子们还没走两步,就撞上了另一个匆匆赶来的身影。
“无论是谁在里边,你逃不掉的,还不快束手就擒?”
白雁然厉声呵道,但她此刻也是满脸的惊魂不定,显然被别馆里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