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槐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万剑楼的方向。
哦,原是在看万千霜姑娘。
她正站在万剑楼段九霄楼主身后,身姿笔挺,气质清冷出尘。不过,显然郎有情妾无意,万千霜并未施舍给李巽风一丝眼神。
崔无情姗姗来迟,她落座后,拢了拢衣领,向季月槐秦天纵二人点头示意。
而她身边跟着的正是贺安,他见了季月槐,不住地朝他挤眉弄眼,直到被崔无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才悻悻收手,立正站好。
而最中间身着紫色锦袍的男人,季月槐是第一次见。
他就是如今的昆仑宫宫主,白道微。
白道微入世浅,出世深。半辈子献给了昆仑宫,为镇守灵台阵法殚精竭虑,在列祖列宗之前下跪发誓,此生不离开灵台和昆仑宫半步。
而他也做到了。
不知是不是较少操心凡俗之事,白道微虽人已中年,但看着顶多才三十,脸上也没有苦大仇深的表情,总是笑呵呵的。
他莫名的给人一种命好的倒插门女婿,长得好脾气还好的既视感,与旁边段楼主冷若冰霜的老苦瓜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多时,铜锣敲响,比武正式开始。
摇着八卦旗的男子掐指问天:“苍天在上。若此战我该胜,请天清地宁;若我该败,请天雷落于我身,将我劈个魂飞魄散。”
当然是没有雷劈,天气好着呢。
扛木棍的男子嗤之以鼻:“神叨叨的……就你会问?我也来问问——老天爷老天奶,我能不能把他锤个满地找牙?”
“你看,人家也没吱声,说明是同意了!”
周围掀起哄堂大笑,有嘘声也有喝彩声。季月槐看得津津有味,心说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擂台上打的正酣,半空忽的掠过一阵清鸣。一行白鹭穿云破风而来,它们羽色胜雪,翼如削玉,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愧为昆仑宫门下灵禽,不俗。”李岳臣称赞道。
白道微喝了口茶,笑道:“哈哈,不敢当,它们是自由身,并不拘泥于我——”
“——昆仑宫这一方天地。”
察觉到他语气的停顿,季月槐好奇地转头,只见白道微脸上浮现不加掩饰的愠怒。
这是怎么了?
视线下移,只见白道微的茶盏里,飘着……稀稀拉拉的白色不明物。
季月槐顿时有点想笑。
哈哈,虽称之为灵禽,但终究不是天上下凡来的,还是会吃喝拉撒睡,这不,拉到白宫主茶里来了。
侍从迅速地换了一杯新茶给白道微。
“唉,罢了罢了,就当是添个彩头了。”
白道微笑着放下茶盏,这事儿也就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比武从天光微亮持续到夕阳西沉,终于是落下帷幕。
结果魁首易主,雁翎山庄力压群雄、位居榜首。鼓乐齐鸣中,秦天纵起身抱拳:“承让。”
他的表情沉静如常,没有太大的波澜。倒不是秦天纵见惯大风大浪,瞧不上这魁首的称号。
只是,这比武讲求点到为止,不出杀招也不兴见血,甚至可以说以和气为主。所以,这种众乐乐的切磋式比武含金量不算太高。
曾经也不是没有举办过真刀实剑见血封喉的,但比完后武林大乱,怨怼丛生,你杀了我娘,我就发血誓要杀了你爹,搅得江湖翻天覆地,还不如不比呢。
结束后,崔无情出声唤住二人。
“二位大人,别来无恙。”
“先前的观天崖事变,恕金枫谷办事不力,至今未能挖出背后的势力。”
她的音色低沉颓丧,娇美的面容上写满了疲惫,“抓来的那些长老使徒们,一夜之间都死了。”
季月槐一惊:“一夜之间?怎么死的?”
崔无情叹气:“跟商量好了似得,集体服毒殉道。”
“服毒?”季月槐与秦天纵对视一眼,“在榆林寨时,何苦也是这样死的。”
是巧合吗?
秦天纵冷声追问:“崔谷主可知是什么毒?”
崔无情无奈:“最最寻常的丹鸩。”
此毒杀人于无形,价格虽高昂,但是有钱就能弄到,很难查出自哪方哪派。
“无妨。”季月槐安慰崔无情,“明日群言堂上再议就是,人多到底力量大些,别太苛责自己。”
崔无情轻叹口气,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默默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告辞离开了。
“她在撒谎。”
秦天纵轻声道。
季月槐微微蹙眉:“先不谈长老们,那些使徒大半是贪生怕死的,拼命地想找机会逃,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服毒自尽?”
且,那丹鸩呈红粉状,怎么可能含在舌根下那么长时间?
太明显的谎言了。难道是崔无情忙的不能亲自调查,一时间昏了头,相信了下属的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