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季月槐脊背隐隐发凉,他看着那消失于转角的娉婷红衣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几年,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肩抗万担的崔无情谷主。
真是世事无常。
但自己不也是么,头发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折腾清楚。
天色已晚,秦天纵与季月槐动身往回走,却在紫藤花瀑下见到了一对意想不到的组合。
秦天珩与白雁然。
白姑娘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高挑又出众,一袭烟紫流仙裙,大方地与昔日的未婚夫寒暄。
而秦天珩的笑容就要勉强很多了,他坐在轮椅上,目光游移不定,连直视白姑娘都不敢,不复当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上位者模样。
尽管外界都还称他为雁翎山庄的大少爷,但也心知肚明,此人永无翻身之日。
“哐当!”
闻声看去,秦天珩狠狠地摔了个人仰椅翻。
撞翻秦天珩的是个六神无主的昆仑宫弟子,他忙不迭地鞠躬道歉,秦天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阴沉着别过脸,晾着弟子在一边不说话。
但那弟子却没理他,道完歉后,附在白雁然耳边,语气急促地说了些什么。
白雁然倒吸一口凉气。
“宫主他人呢?”
“白宫主已经神志不清,嘴角溢血,昏过去了!”
第46章
灵台之巅, 一尊高大的日晷沉默地伫立着。
那厚重的石盘正中央,紫玉晷针直指天穹,层层转刻的繁复符文上, 却滴滴答答地溅上了血迹。
是从白道微嘴角溢出的。
他身旁的几个灵童眼眶通红, 哽咽道:
“宫主,您没事儿吧?”
“宫主!宫主您别吓我们啊!”
夕阳西斜, 灿金的光线洒在日晷上,反出的光映得白道微脸色煞白。
白道微额上冷汗如雨,他低喘了两口气,颤巍巍地挥了挥手:“别吵了……为师脑子嗡嗡的……”
“舅舅!”白雁然领着一众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她小心扶起白道微,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让您伤成这样?”
白道微抓着自己的心口, 艰难道:“封印……”
“什么?!”白雁然花容失色。
众人脸色也霎时凝重起来。白宫主口中所说, 莫非是……镜平涧那处的封印?
很多年前,镜平涧是处灵脉丰沛,山林苍翠的风水宝地。旧时甚至有个小门派在此立足, 傍山靠水,自给自足。
但, 自从那人被镇压至涧底后,一切就变了。
四溢的瘴气导致草败叶枯, 溪流干涸, 飞禽走兽也渐渐绝迹, 连刮过的风都透着阴寒。
镜平涧已经毫无生机。
白雁然咬咬牙:“我去昭告——”
“别。”白道微摇头, 决绝道:“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别告诉你娘,她身子弱,受不住打击。”
“对, 对,不能告诉我娘。”
白雁然连声答应,她恳求般看向殿内几人,“恳请各位宗主不吝出手,助我昆仑宫镇压封印!”
*
毕竟人多眼杂,与秦天纵分别前,季月槐没说什么体己话,二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
经短暂商议,秦天纵、李岳臣与段九霄同行前去,而金枫谷这边,崔无情要照顾她残疾的哥哥,所以抽不开身,众人也表示谅解。
“白宫主,可需要在下替您把把脉?”
季月槐温声询问,他盘膝坐于白宫主身侧,伸出手想为其把脉。
白道微闻言,扬起略带感激的笑,缓缓抬起手示意不用,他淡然道:“小友,不必,我自个儿缓缓便是。这种伤……我已受过不少次了。”
一位小灵童正巧赶来,恭敬呈上一枚琉璃珠似的药丸。白道微撑着手肘坐起,运气将药吞入喉中,静静闭目调息。
白雁然则是用清水打湿帕子,认真擦拭着日晷上的血迹,她的动作极轻柔与细致,根本不敢用力。
明明是坚硬的巨石所雕刻成,在她眼里却像柔嫩的花瓣似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留下不浅的印子。
季月槐见白宫主的伤势稳定,便先请告退,走下灵台后守在紫藤花瀑下望风。
春风拂面,一串串的紫藤花被吹得晃呀晃,密密的成团浅紫,若有若无的清香怡人,季月槐忽的皱了皱鼻子,原是一片花瓣擦过他的鼻尖。
季月槐伸手捞住飘飘悠悠下坠的花瓣,凑近闻了闻。
淡淡的甜香。
他想起来,医术里写过,这紫藤花是清热舒筋的,可以解毒止泻,古人通常是蒸了凉拌吃,或团成紫萝饼吃。
季月槐没吃过,但觉得甜滋滋的,肯定味道不错,有空可以试试做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