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我想去青云峰一趟,找李巽风他叙叙旧?
或者,我有亲戚在那儿,年老病重,此番想去慰问慰问老人家?
不行不行,都很拙劣。
拙劣是其次,关键在于,秦天纵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定会说什么也要跟着。
季月槐试想了下秦天纵听到这些话的表情,更加确定了此事得从长计议。
由于思虑过深,季月槐当天晚上甚至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他跋山涉水来到惊鸿里,用力推开了雕花大门。
只见戏台上,伶人水袖轻甩,莲步挪移,咿呀一声,悠长婉转的曲儿余音绕梁,叫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而他的身侧,盏盏青玉灯焕发着莹莹的清光,美轮美奂。
季月槐拨开熙攘的人群,挤到了最前边,刚刚抬头,却惊恐地发现,那伶人一转头,竟是——秦天纵的那张冷脸!
只见秦天纵穿着轻纱,隆起的肌肉几乎要将其撑坏,眼神像冰锥般刺向台下众人,骇的人连连后退,有个胖富商被吓得跌坐在地,被他的侍从给抬走了。
季月槐嘴巴张得大大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鼓掌,嘴里还不停叫好。
终于,秦天纵被他叫的烦了,歌也不唱了,转头怒目而视季月槐,一个前滚翻下台,作势要手刀砍他。
然后,季月槐就吓醒了。
揉了揉脸,看着身侧沉睡的秦司首,他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但,季月槐没料想到,几天后发生的事儿,却正好应了那句俗语——
命好不怕运来迟。
“万剑山开刃大典在即,段宗主广邀天下宗门见证,你去不去?”
秦天纵坐在石凳上擦刀,询问正晾晒草药的季月槐。
当然不去。
季月槐眼睛亮了亮,随即蹙眉作苦恼状,指着那好些药草,道:“你看,头发还没染好呢,我现在不便见外人。”
果然,提起头发,秦天纵就会格外的心软。
只见他看了眼季月槐的如雪白发,沉默半晌,张嘴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不说话。
季月槐笑着安慰他:“无事的,无非就几日不见嘛,我刚好染完头发,你就回来了。”
秦天纵沉着脸,道:“并非只有几日。”
季月槐窃喜:“啊?那是多久呀。”
秦天纵道:“一旬。”
季月槐差点乐得眯起眼,他克制住笑出来的冲动,主动牵起秦天纵的手,轻轻晃了晃:“十天罢了,一眨眼就过完了。”
秦天纵自然地回握季月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上去是勉强接受了二人要分别。
而季月槐此时,已经神游天外,在思考收拾行囊和带多少盘缠的事儿了。
第42章
几日后, 秦天纵前脚刚走,季月槐后脚就跟上了,不过他们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算是背道而驰。
青云峰地界, 烟雨朦胧,白墙黑瓦的屋舍依山傍水, 错落有致,掩映于水光天色间。
乌篷船上,船夫撑篙而行,嘴里哼着江南小调,时不时朝岸边的摊贩打个招呼。
潮湿的晨雾中弥漫着淡淡的河腥味儿。
河道两侧皆是卖水货的, 摊位看着简陋, 只摆着竹篮或木桶, 但却热闹的紧,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青虾河蟹、螺蛳鳝鱼,都活蹦乱跳的, 溅出了点点水珠。
季月槐入乡随俗,戴了顶斗笠, 安静地坐在船尾,低头看水。
水波碧如黛, 一层叠着一层, 似青峦叠嶂。季月槐伸手拨清波, 搅散了山的起伏。
“小哥, 到喽。”
船夫长篙一撑,小船稳稳地停靠在河岸边。
“好嘞。”
季月槐从怀里摸出铜板,递给船夫,拾级走进人群中。
行至青石巷口, 忽闻身后传来活泼轻快的脚步声,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季月槐驻足回首。
“前辈前辈,是你吗?”
好熟悉的嗓音,季月槐隐隐感觉不妙。
果然,一张热情洋溢的明朗笑脸出现在眼前,是李巽风,他手里举着红糖糍粑,还冒热气,看来是刚买的。
季月槐下意识压了压斗笠,心知躲不过,便朝李巽风挥挥手。
“是我。”
季月槐笑着问候:“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李巽风嘿嘿一笑,热络地搭上季月槐的肩,道:“是巧,我方才一转头就瞧见你的背影了,心说这好像诀怀散人啊,结果追上去一看,还真是!”
季月槐客套道:“佩服佩服,李公子,你这眼睛可真尖。”
“对了,前辈,你此行是要去哪儿呀。”
李巽风用力拍拍自己胸脯,自荐道:“在下最近闲得很,整天没事儿瞎晃悠,前辈还请尽情使唤我,哈哈哈哈。”
李巽风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糍粑不小心戳到了季月槐的水绿衫子上,留下了瑰红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