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个儿睡就好。”
季月槐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秦天纵显然此时有些困,他疲倦地往后撩了一把散发,问道:“为什么?”
“偏殿窗口栽着竹林,绿幽幽的,很漂亮。”
秦天纵颔首,立刻允诺道:“明日叫人来主殿前栽。”
季月槐闻言,心知这个理由太弱,只好直截了当地点明:“两个大男人,靠在一起睡像什么话?”
季月槐蹙着眉,睁眼说瞎话道:“而且太挤了,我嫌热。”
明明床大的跟什么似的。
秦天纵当然不放他走:“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睡,为何现在不行?”
季月槐摇头:“那时我们是小孩儿,不讲究。现在大了,不可同日而语。”
他补充道:“我跟你保证,不会偷偷溜走的,请秦司首放心。”
“怕你离开是其次。”秦天纵冷静地道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季月槐,我喜欢抱着你睡,听你的呼吸声,闻你身上的味道,能睡得踏实些。”
季月槐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他忽然很想变成女儿身,因为这样就有理由大骂秦天纵“流氓”了。
怪的是,明明不占理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但季月槐却觉得,自己若继续拒绝,未免有些像在闹脾气。
季月槐扶额,无力道:“你我兄弟之间,莫要再胡说这种话了。”
秦天纵淡淡道:“以前是兄弟,但现在快不是了。”
季月槐怔住,嘴欠地追问了一句:“不是兄弟……那是什么?”
烛光晦明交错,秦天纵薄唇轻启,眼神带某种不掩饰的情愫,直勾勾地盯住季月槐,罕见地止住了话头。
能是什么呢?总不能是姐妹吧。
季月槐不自然地抿抿唇,逃避般垂眸看地,隐隐感激秦天纵此刻的仁慈。
秦天纵作势抱起被褥,正人君子般征求季月槐意见:“去哪儿睡?”
当然,不是问季月槐去哪儿睡,而是“他们”去哪儿睡。
“就在这睡吧。”
季月槐属实没力气折腾了,默默脱衣解带躺上床,秦天纵大手一拦,将他搂进怀里,腰贴胯,手覆手,睡的不能再近。
可惜了我悉心打扫的偏殿。季月槐挫败地闭上眼,本以为可以睡了,结果一下被转了过去。
季月槐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秦天纵挑挑眉,没有强求,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
季月槐不松手,谨慎地捂着嘴转过身。
身后传来轻笑一声。
“好热。”
季月槐背紧紧贴着秦天纵火热的胸膛,红着脸,闷闷地出声。
秦天纵任劳任怨地起身开窗。
“……还是热。”
季月轻声抱怨。他本以为秦天纵会识相的往后退些,但其实秦天纵有的是办法。
只见秦天纵当即褪去里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脱光后,他单手扶季月槐坐起来,伸手也要帮季月槐脱。
秦三少,我认输,我认输。
季月槐拉紧领口,彻底失去力气与手段,他拦住秦天纵探进衣襟的手:“好,一点也不热了,我们赶紧睡吧。”
就这样,季月槐憋屈又燥热地入睡了。他半夜试图逃离过,但被一把拽了回来,抱得更紧了。
翌日,寝殿里出现了盛夏才会有的冰鉴,并且门口变戏法似得,冒出一片青翠的竹林。
季月槐打了个喷嚏,哼哧哼哧地将冰鉴拖到了偏殿,盯着竹林出神,良久后。
“阿嚏!”
*
几日后,深夜,药堂的竹栅栏外。
季月槐与秦天纵并肩而立,虽周围无人,但他还是戴着兜帽与面纱,往药堂里探头。
许婆婆年事已高,今早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万幸没出大事儿,但还是得卧床修养些日子。
白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季月槐没敢来,怕被人瞧见自己这般怪异的模样,夜深了才偷偷摸摸地出门。
“没人吧?”
“没。”
“那我先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好。”
季月槐纵身跃上屋顶,小心地往对面的屋里瞧:
周围的灯盏皆被点亮,看护的医师刚走不久,替班的还没来,许婆婆已经睡着了,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
季月槐悄声走近,侧身进入虚掩的门,不近不远地注视着她。
许婆婆名为许兰因,悬壶四五十载,终生不嫁,从青丝熬成了白发,真正称得上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小时候,季月槐曾听见闲人在背后嚼舌根,说许婆婆定晚年凄凉,孑然一身,下去后都没人烧纸给她的。
小季月槐对此嗤之以鼻。
首先,药堂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想凄凉都不大可能。其次,人这辈子本就来也空空,去也空空,生前不带走的,死后也不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