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激起的血水流经他体内银钉的瞬间,他浑身的肌肉似乎是被刺激到了,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咯吱声,重新长出了浅粉的新肉。
同时,他双眼中的血丝也是越来越密,瞳孔几乎无法聚焦,神智逐渐不清明。
这样下去不行。
季月槐心里焦灼万分,他知道只要尤纬一进血池,秦天纵就前功尽弃。
粗粗丈量了下相隔的距离,就在秦天纵挥刀劈下的瞬间,白绸如灵蛇般隐蔽而迅速地游向被掀翻在地,此刻准备起身跳入血池的尤纬。
“什么东西?”尤纬喘着粗气看向脚踝。
季月槐早有防备,白绸猛然上窜,将尤纬的小腿死死缠住。
紧接着,他将全身灵力灌入白绸,手臂吃力到微微颤抖,随着白绸上的流动的光华越来越盛,季月槐的脸上泛起一丝喜色。
成了。
然而瞬息之间,变故突生。
只见尤纬狞笑一声,全身肌肉似山石滑坡般,缓慢地向手臂聚集,不出片刻,他的手臂已经如老树般粗壮。
不好,要坏事!
季月槐挣扎着想收回白绸,却为时已晚,只见尤纬癫狂地将数十枚银钉扎入自己的血肉,将白绸牢牢地钉在了自己的身躯里。
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电光火石间,季月槐终究没舍得松手。
明光锦可不能被弄丢,他想。
天旋地转间,季月槐屏息闭眼,手紧紧抓着白绸,就这样被狠狠拽入了翻腾中的血池里。
“季月槐——”
秦天纵声嘶力竭的呼唤声仿佛从很远处传来,透过粘稠的红水,慢悠悠地传入季月槐的耳朵。
随着扑通一声,身体猛然下沉,季月槐越是挣扎,越是感到无力,视线里只有浓郁的猩红,由内而外产生的原始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的意识逐渐沉沦。
这一刻,时间好像也变得粘稠,生与死的界限渐渐模糊。
忽的,一道如龙吟般清越的刀鸣声响彻,磅礴而又纯正的灵气四溢,震的人心神俱颤。
迷迷糊糊的季月槐却心头猛的一缩,不好,这是大杀招,秦天纵他……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释然地放下心来。
差点忘了。
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无边的黑暗拽着季月槐往下沉,正当他想小憩一会儿时,惊天动地的山崩地裂声让他清醒了一下下。
然后,就是尤纬戛然而止的狞笑。
然后……
不知道这个然后想了多久,季月槐只觉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将自己拖出深渊,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他大口大口地边咳嗽边呼吸着。
季月槐稍微恢复意识后,勉强地睁开眼,只见尤纬正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他的心口处插着秦天纵的佩刀,鼓胀的肌肉已干瘪,只留了层皮盖着,还有体内尚存的银钉支撑起崎岖不平的弧度。
太好了。
季月槐吃力地笑了笑,随即又看见了被硬劈掉半边,视野变的豁然开朗的山崖。
他乐呵呵地想,秦司首不愧刀法已大成,劈池子还能顺带将山头劈掉半个。
欸?
季月槐眯了眯眼。
是下雪了吗?
真的下了。
倒春寒结束前的最后一场雪,洋洋洒洒似鹅毛,真是应景。
季月槐轻轻弯了弯嘴角,目光柔和地望向秦天纵。
秦天纵鸦羽般黑长的睫毛上,也沾了点晶莹的雪花,但不知为何,那双好看的眼眸却隐隐泛红。
“哭什么?”
季月槐无奈地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秦司首,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但视线逐渐恢复清晰后,季月槐却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秦天纵表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饱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季月槐刚想笑着问问怎么了,却在秦天纵的眼眸倒影里,发现了令自己胆寒的一幕。
眸子里的自己,满头如瀑青丝——
已成似雪白发。
完了。
第34章
不好。
掉色了。
这是季月槐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自己当年明明是规规矩矩按照药方子做的, 摘新鲜的莲子草和生地黄细细熬炖,用热米汤将头发洗净后,细细均匀涂抹草膏于发丝, 一年半载后才会掉色。
定是这血水腐蚀性太强, 草膏一下子就被煮化了。
季月槐想通了后,只能自认倒霉。
等等, 秦天纵方才分明犯了杀戒,可他为何没有按照自己在信里说的,点穴遏制自身?
这是季月槐迟钝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二个想法。
当年一把洋金花粉药晕倒秦天纵后,季月槐跪坐在小破床榻上替他把脉时, 发觉他气息紊乱, 汹涌的灵气在筋脉里横冲直撞, 几乎到了要走火入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