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就前来拜访,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季月槐这么想着,便在窗边驻足了片刻,想看看来者何人。
可还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
“秃枝忽现白米粒,嬢嬢盛饭太大力。风来抖落三千……三千什么好呢?”
帘子被拨开,露出了张熟悉的脸,只见公孙寅捻了枝头一朵玉兰花苞,置于鼻子下陶醉地嗅闻,闻不够,还舔了舔花瓣尖。
“嗯,如此寂寥的幽香,那就抖落——三千寂吧,陆叔,你觉得如何?”
车夫忙不迭地拍手称赞:“妙极妙极,三切鸡这名儿听着就好吃,改天我带只回家,给夫人小子尝尝。”
季月槐哭笑不得,却猛然意识到一个怪异的不合理之处。
既然公孙寅彻夜未归,那蔺夫人大早上去他房里是作甚的?再说,若进去没见着人,将汤放下便是,为何端着空碗出来呢?
越想越生疑心,季月槐将此事告知了刚起床的秦天纵。
他利落地绑好马尾,看了眼正悠哉悠哉赏花的公孙寅,当机立断地拿起刀:“尚来得及,你我现在就动身。”
*
公孙寅的卧房和他的人一样风雅。
整面墙的画和诗词,都是他的真迹,且都被仔仔细细的裱了起来。
该说不说,画技虽稚拙,但还是挺传神的,小鸡小鸭小鹅画的很好,有种浑然天成的憨态。
不过此时不是欣赏字画的好时机,季月槐与秦天纵分头行动,将整间卧房给翻了个遍,试图找到蔺夫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条案上,碧纱橱内,卷缸里……就在季月槐找的脖子发酸时,他却在花几的表面上,发现了一个半干涸的朱红点。
醒酒汤不是红的,那,这难道是血?
他趴下仔细看了看,却察觉到不对劲,此红点的色泽十分鲜艳明亮,质地也细腻,甚至微微的反着光。
“是朱砂。”
二人异口同声道。
再仔细一回想,蔺夫人的空碗底儿,好像并非是干净的青色,当时以为是汤渣子,现在想来,里面怕是她用剩下的朱砂。
那朱砂,能用来做什么呢?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可是问题是,她藏在哪儿了呢?
时间紧迫,二人环视房间一圈,全无头绪。
季月槐眉头微蹙,他在厚实的床褥子底下,沉甸甸的三彩枕下都翻了一遭,都没有。
他起身离开,准备再去别处寻找时,却被繁复的锦缎床幔给勾住了头发,一时间进退两难。
秦天纵上前帮他解开,将季月槐给救了出来。
季月槐揉着脑袋,回望了一眼,发现是床幔上缀着的流苏结穗子干的好事。
嗯?
他目光一凝,忽然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只见这排整齐又华美的墨绿流苏里,独独尾部有一枚稍稍下坠,将床幔扯的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形变。
轻轻拨弄了两下,发现这枚确实是沉了些。
上手摸索了番,季月槐惊讶地发现,它中段的金玉柱体竟是能分开的,而其中,赫然塞着两张姜黄的薄纸片!
将它们层层叠叠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朱砂符。
只一眼,秦天纵便冷声开口道:“六欲逆乱符。”
季月槐问:“六欲?是七情六欲的六欲么?”
“没错,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欲。此符咒可逆乱本性,颠倒阴阳,邪门的很。”
“那这一张代表的,可是舌欲?”
盯着符咒上扭曲而又诡秘的血红纹路,季月槐揣测道。
“正是。”
一张朱砂的颜色深些,一张鲜艳些,看来,蔺夫人今早是嫌上一张效果不够,偷偷来补救的。
“她画的符,很糟。”
秦天纵不留情面地评价道。
哦?原来是水平很差吗。
怪不得都画的歪歪扭扭的,两张还不太相似,方才,他还以为是某种玄奥复杂的结构。
季月槐道:“不过幸好,托灵力微弱的福,不然公孙少爷的症状也不会这么轻。”
所以,蔺夫人来这一趟,是想她儿子能病的再重些。
但是,为什么?
不知道,也没空思考了,公孙寅随时会回来,得快些离开才是。
迅速将符纸塞回去,季月槐轻手轻脚地拉开后门,刚想溜之大吉,却差点惊的叫出声。
一抹嫩黄色闯入眼帘,季月槐惊恐地与来人眼角的泪痣对视上。
是公孙未。
“二位好,我大哥是在家吗?”
她转了转眼珠,朗声笑道:“真是的,本小姐找他半天,给我累出汗来了。”
这已经是季月槐第二次撞上公孙未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
上次是在饭厅,闲杂人等众多,且都七嘴八舌地谈天,嘈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