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要提醒你,你手里这把剑还是我买给你的呢,不光是这一把,整个地窖的好剑,都是我送你的,你是不是该感恩些啊?”
宗少侠涨红了脸,气得胸口直起伏。
良久,他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似的,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三个字。
“宗怀义。”
“什么?”何苦继续嬉皮笑脸,“听不清啊。”
“宗,怀,义。”
宗少侠一字一顿地重复。
“宗怀义,宗怀义。”何苦笑眯眯地念着此名,评价道:“跟你挺配的,心怀仁义。”
“别废话!”宗怀义打断他,“解药呢?在哪里,赶紧分发给寨民们!”
“骗你的。”何苦笑着道,“没有解药。”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皆大惊失色。
一个万剑楼弟子再也无法忍受,指着他骂道:“你这疯子,所言当真?”
何苦耸耸肩,正色道:“该死之人,强行续命已是逆天改命,怎么可能有解药呢?想想也知道啊。”
宗怀义被他如此的戏耍,已经逐渐麻木,他颓丧地瘫坐在地,抬头远眺着那轮明月,沉默不语。
可谁承想,何苦还是不打算放过宗怀义。
“过来,我替你解蛊。”
宗怀义不语,只是痴痴地望着明月。
何苦不爽地撇撇嘴,然后忽然睁大那双狐狸眼,口齿清晰地命令道:“过,来。”
宗怀义浑身一颤,他眼里蒙上白雾,僵硬地朝何苦走去。
众人想阻拦,但却被何苦一句话给说服了。
“想他死,你们就拦着好啦。”
于是,宗怀义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向何苦,单膝跪地,嘴巴往他的手腕处凑。
他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地,而宗怀义的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
在宗怀义即将彻底清醒前,何苦却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向众人。
“不好!”
“快拦住他——”
可为时已晚,只见何苦推出藏在舌根的毒药,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
他头一歪,磕在稻草堆里,笑着死了。
待宗怀义终于清醒,抬起头时,就只来得及看见这样的一幕。
他笑不出,也哭不出,甚至连咒骂都太迟了些。
“起来,你给我起来!!!”
宗怀义口中的腥甜味还残留着,他揪住何苦的衣领,将他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指尖几乎要掐进他没有血色的皮肉里。
可何苦的瞳孔已涣散,体温也在迅速流失。
是真的死透了。
第21章
何苦死的太仓促,仓促到就像一口唾沫吐在了将熄未熄的蚊烟上,那火星子“嗖”的一下,就灭了。
他的经历却仍疑窦重重,令人无论如何都琢磨不出个头绪。
当年何苦遭遇灭门之灾,是拜谁所赐,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源源不断的尸体被赶往寨子,何苦是要拿来作甚,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
还有,也是最令人不解的一点:何苦一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哪儿来的通天本事,能下这么大一盘棋?
人死灯灭,若要从他的口中得知真相,恐怕只有去阴曹地府求阎王网开一面了。
宗怀义彼时,也只是个唯师尊马首是瞻的弟子,并不知晓此中内情。他被唤去时,就只剩满地的断肢残骸了。
而他的师尊,当然也已经死了,是宗怀义亲手杀的——这么说不太恰当,准确来说,是宗怀义将其弄残疾后,何苦一点点折磨致死的。
众人掀开何苦的衣襟,在其怀里发现了一支雪白的骨笛。
宗怀义说,这是用师尊的骨灰炼制而成的。
每次何苦受梦魇折磨,满头大汗半夜惊醒时,就会于于月下吹奏骨笛,顺便逼宗怀义舞剑助兴。
吹完曲子,何苦就开始笑,仰天大笑;笑完了,何苦就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哭。
哭累了便席地而睡,宗怀义还得将他抱回床上,不然何苦隔天腰酸背痛了,必定会想着法子的折腾自己。
众人分别前,默契地并未问宗怀义日后的打算。
不是不想,而是不忍。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一看就是还未彻底恢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神。
季月槐衷心祈愿,宗少侠总有一天,还能重新握起属于自己的剑。
幸存的寨民们接受了万剑楼的救治,一部分随万千霜回门派修养,一部分坚持留在榆林寨度过余生。
还有寥寥无几的人选择出去看看,阿瑾就是其中一位。
经过那晚,她的脸上多了道狰狞的疤痕,却也增添了几分坚毅与刚强。
临别前,她从背篓里掏出根红萝卜喂给小骡子,拍了拍它的脖子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寨子,朝众人挥挥手,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