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架起了一张小书桌，林染乖巧地站在旁边，忐忑等待着他的反馈。
沈宴川握着鼠标往下翻了几页：“这是初稿还是草稿。”
她心里暗道不好，支支吾吾：“已经是改的第三版了。”
他点点头：“是我低估了。”
林染：“？”
“你这段写得很优美，可惜全是废话。”
沈宴川又往下看了两页，鼠标指向一处：“这段是网上抄的？跟前面驴唇不对马嘴。”
“还有这里，‘室内设计是先进的人类文明’，这项专业比你年纪还大，我问你，这先进吗？莫名其妙。”
林染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汗流浃背。
沈宴川稍稍活动了一下刚拆掉夹板的左臂，忍不住给她敲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看清楚那两行字，他顿了顿，又返回去把所有批注都删除了。
“论文马上就要交，你来不及再改，拿去答辩勉强也能浑水摸鱼，只需把最后面我的名字删掉就行。”
林染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辩解道：“这可是我特地写的致谢词，‘特别感谢沈宴川教授对我无私的指导和帮助’，小叔叔，你已经评上了教授职称，我这样写不合适吗？还是写得不好？那我再加几句？”
沈宴川撑着桌面，从电脑前缓缓起身：“大可不必，你这不是致谢，是嫁祸。”
林染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又笑又恼地追过去，张开双臂横在他面前，眼神撒娇似的蛮横：“沈宴川，你笑话我？我……我要亲你一下才放你走。”
门口闪出一道人影，沈宴川和煦的面容陡然正色几分，伸手抵住她凑近的额头：“别胡闹。”
病房门象征性的被敲了两声，程淮生轻咳一下走近，佯装没看见林染迅速站直身子后微红的脸：“表哥，乔薇带她弟弟过来了。”
之前几次都吃了闭门羹，现在沈宴川伤势大好，也没有再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淡沉的视线掠过女孩略显僵硬的面容，沈宴川微微颔首，转身坐在露台旁的躺椅上：“让他们进来吧。”
林染默默挪回了书桌前，脸上笑意已荡然无存，只垂头盯着脚上那双平底小白鞋，脑子一片空白。
住院的这些天她和沈宴川待在这一方天地，分秒相对，同床而眠，她差点在这样温情安谧的假象里沉溺不可自拔，乔薇的突然到访却提醒了她，外面还有凄风冷雨的现实。
乔薇还是那副妆容精致的名媛千金样子，拎着包走近，坐在沈宴川旁边的凳子上，神色满是关切焦急：“宴川，你没事了就太好了，我来医院几趟都没能见到你，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又抬头看向程淮生：“医生怎么说？”
程淮生摸了摸鼻子：“已经好很多了，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乔薇尴尬一笑，收小了些声音：“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染染呢？染染没事吧？”
“哦，”林染伸头笑着应了一句，“没事，我都已经出院了。”
一起跟来的乔扬把带来的花篮果篮和补品全都搁在了桌面，围着林染就开始问东问西，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两个人的身影上。
“宴川，听说这次事故是刹车失灵造成的，怎么突然会这样？”乔薇迟疑了两秒，佯装不经意地试探问，“是不是沈家那边有人动的手脚？我工作室几个大客户跟他们也有生意往来，这段时间没少给我使绊子，简直欺人太甚了……”
沈宴川敛了眉目，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受我牵连，损失我会补偿给你，实在抱歉，但这次事故是因为那台车一直没时间送去保养，才出了故障，纯属意外。”
“怎么可能？那种级别的车怎么会因为……”
沈宴川倏地抬眸，看向她。
平静的视线里让人读出了浓重的警告。
乔薇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怔了一下。
这件事分明就是杨嫣指使的，她想不明白沈宴川为什么要遮掩真相，如果这次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她要等到何时才能坐上沈氏女主人的位子。
她实在不能甘心。
可沈宴川不愿多提，她也不好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又道：“对了宴川，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来之前爸爸特地交待我，这次建筑学院毕业生的评审工作你可以不用参加，一切以身体为先。”
沈宴川目光望向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女孩，和她身旁叽叽喳喳的男孩，又面不改色地别开了视线，语气一贯的温和淡漠：“好，多谢。”
沈宴川没有要久聊的意思，乔薇也说到没话说，只好起身：“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