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扬爽朗地笑:“那也比我好,也不知道我爸抽的什么风,非把我塞进乔薇的工作室,要我跟着她干,以后日子难过了啊,对了,毕业设计你打算怎么做?你有沈教授保驾护航……我……也出点主意……”
那头的话音突然断断续续,林染看了一眼屏幕,可能地势高又偏僻,信号变得很差:“我听不太清,回头再说。”
转瞬间,一排空空荡荡的楼房映入眼帘。
纵横的钢筋支撑着灰色的楼体,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幽暗的眼睛,有些没被撤掉的脚手架已经生锈,静静矗立在那里,像潜伏着一头龇牙咧嘴的巨兽。
林染定了定神,把手机塞回包里,走了进去。
锦绣江山按面积大小一共分为五种户型,因为是批量的精装修房,设计要求不高,挨个量完尺寸有了基础数据,就能着手制图。
林染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测量结束之后匆匆就往外走。
可还没走几步,“哐”的一声炸雷吓了她一大跳,暴雨在顷刻间铺天盖地落下,她迫不得已只好又往楼里躲,视野之外全是白茫茫的雨雾。
春夏相交,雷雨来得格外勤,好不容易等到一场雨暂停的间隙,她想一鼓作气跑去外面的公路拦车,可本就坑洼泥泞的道路更是湿滑不堪,她一下子没留神,踩在浅坑里失去重心,摔得七荤八素。
脚踝强烈的刺痛传入神经,她试着爬起来,颤巍巍走了几步,痛感灼热到像有把火在烤,这才发现脚崴得不轻。
再怎么硬气,毕竟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林染满身狼狈,望向荒无人烟的四周,委屈酸楚悉数涌上了心头,拨通沈宴川电话的那一刻,温软的嗓音顿时哽咽:“小叔叔,你下课了吗?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
信号本就弱,在风雨中愈发飘摇,沈宴川刚驱车驶出京西大学,听见她磕磕绊绊的哭声,眉心忽然蹙得很紧:“染染?怎么了?你在哪?”
耳畔低沉稳重的声线让人在慌乱无措中得了许多安全感,林染一手抹着泪,一手紧握着手机,就像紧握住了全部希望。
她连忙报出自己的位置,电话那头却一直没了回应。
第011章 解了她的扣子
信号中断了。
又一场暴雨兜头而下。
沈宴川加快了车速往奇创的写字楼去,玻璃上雨刮器不停摇摆,街景在朦胧与清晰中交替,他回拨了几个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眸光一瞬清寒。
林染不是动不动就爱哭的性子,若非遭遇了什么,她不会惶恐成这样。
阴翳的天色逐渐被夜幕笼罩,写字楼里下班的人三五成群地离去,他始终没有等来那个纤细轻盈的身影。
“莲姐,染染到家了吗?”
“还没呢先生,染染六点才下班,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
沈宴川眉头拧得更紧。
大雨天,林染大概率会打车,莫非是在网约车上出了什么事?这类新闻并不算罕见,近些年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让人不敢细想。
可又觉得不对,她刚才打电话来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不太可能是在回家的途中,而且因为还未被根治的夜盲症,天黑之后她从来不会独自出门。
她究竟去了哪?
她还能去哪?
沈宴川再次拨了一通电话:“淮生,染染不见了,马上派人去找,就算把京西翻个底朝天,也务必给我找到。”
程淮生刚开完视频会议合上电脑,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表哥,你家那小丫头顽皮得很,该不会是偷偷跟哪个同学朋友出去野去了吧?”
沈宴川的声音和脸色一样冷:“我没跟你开玩笑。”
程淮生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好,我这就去办。”
挂断后,沈宴川思忖着程淮生刚才的话,在通讯录中翻到了乔扬的号码。
暴雨始终未停。
林染浑身被浇得湿透,原本蓬松的长发此时紧紧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又黏又凉,她只好一瘸一拐地再次返回了身后那栋烂尾楼里。
电路不通,随着夜色降临,天地归为一片黑暗,眼前的砖瓦树木像蒙上了厚重的纱,逐渐变得模糊,直至从视野里彻底消失,目光可及之处,皆是空洞的虚无。
林染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瑟瑟颤抖,楼外电闪雷鸣,有风呼啸着贯穿没有门窗掩蔽的楼体,发出骇人的动静,她看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一点点窸窣响动都能让她汗毛倒竖。
她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招惹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曾经那些恐怖片里的高能画面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她心头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小叔叔,沈宴川……”她抽噎着一遍遍念那个能让她思绪稍安的名字,意识昏沉之际,她不可置信自己真的得到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