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沈宁传(第一部)/仙女喂养指南前传(20)

作者: 重赋 阅读记录

他坦白的如此干脆,不速之客眼光流转,侧目与他对视。

“像我这样没有出身,没有权势背景的皇子,想要在宫里争得一席立足之地有多难,你知道吗?”李栩将无色的嘴唇咬出了血:“他从小将我践踏欺凌,屡次要置我于死地,我都侥幸活下来,我不可以反击吗?我只能任人宰割吗?!”他呼吸急促,一双忧郁的眼睛里有湿意:“我只想让李骄吃亏,让父皇可以看到我的存在,给我自己一个喘息生存的机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速之客晃荡的双腿渐渐停止:“芳华殿后面的墓道也是你的杰作?”

李栩犹豫了片刻,咬牙道:“是。”

“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不速之客冷冷道。

李栩浑身一颤,他双目通红的跪倒在地,将疏影剑取下双手奉承,深深拜倒:“疏影剑归还,亡羊补牢但愿未晚,我知错了,不会有下次,可我家中亲眷皆被李骄害死,恕我不能去自首,仙女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沈秋练无动于衷。

李栩哑声苦笑:“也罢,世间害人犹存者何其多,只当我没那个运气,仙女捉我去吧,我认了。”

沈秋练浑身一怔,低垂下头颅,一瞬间这颗头颅宛如有千斤沉重,无边的记忆冲刷拍岸,让她太阳穴突突突发痛。

“沈宁,襄城百余人口皆死于你手,你可知罪?”

“秦蔚死了,好好的一个家主,因为你沈宁的一念之差,死了!”

“沈宁,你还我哥哥!!我要我哥哥!!!”

......

沈宁这么该死的人都能背负着沉重的罪孽苟活于世,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五指紧绷,几乎抠破了树皮,少女悲惨的哭声真实的回荡在耳畔犹如昨夕,她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蓦地抽气,跳下树梢,劈手夺下了疏影剑。

李栩愕然,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曾想......

“没有下次。”她说:“你好自为之。”

望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长平王掸了掸衣袍直立起来,从袖子里掉出一团揉皱的纸张,是几日前付康托人送给杨开鑫的,被他中途截下,长平王将那团纸塞进了死不瞑目的胖道士的手心里,阴郁的眉眼徐徐舒展开,低声道:“佳人易得,知音难寻。”

***

疏影剑在手中的质感沉甸甸的。

沈秋练有些烦躁的想要么就不还给宫玢了,还得去找人,忒麻烦。

围场里一个人也无,白狼王时而焦躁的吐息,时而以爪刨地,冷风裹挟着血腥气,在来回徘徊的白狼王周身打转,沈秋练望着这孤寂寥落的场面,脑子里“嗡”的炸了个翻天,提着疏影剑的手也开始轻微的颤抖。

我错了,她想,我不该不管宫玢的。

先是秦蔚,再是宫玢......旧事不可以重演啊,绝对不可以!

“白狼妖瞳自眼而入,我只有一只眼,还有修为傍身,不信杀不了你!”她蓦地发了狠,一撑围栏跃入,并指凭空绘符,拍向疏影剑。

疏影剑光泽一凛,白色的剑身宛若重塑,发出一阵龙吟,白狼王被剑光所引,飒然回首,伴随着怒嚎,紫色妖瞳张开,致命的视线如一把刀径直从沈秋练的独目里捅了进去,在每一条经络里张开带刺的伞,疯狂的搅动。

一瞬间头痛欲裂,浑身的气血都像是沸腾了,要急切的在躯壳上找寻一个出口宣泄,沈秋练咬牙将喉口腥甜咽下,觉得尚能支撑,提剑斩向狼头。

白狼王正面迎击,毛发怒张如箭,沈秋练敏捷的避过爪牙,疏影划过皮毛带着奇异的刮擦声,披荆斩棘的拉开一条浅口。

薄薄的皮下筋膜暴露出来,血如一粒一粒的玛瑙珠子滚落,在通体雪白的狼王颈上分外醒目,形成了一个薄弱的标记。

“一击破甲,再击则落首。”沈秋练翻身拉开距离,两指微微颤抖着擦过剑刃,一字一句道。

比之凄厉嚎叫的白狼王,她好不到哪儿去,妖力创伤脏腑,血自皮下渗出,像汗液一样一点一点的沾湿了素色的衣襟,形状可怖,须臾间她已经像是个血人。

沈秋练合了合眼,枉顾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意,竭力平顶着呼吸,听着白狼王的爪暴虐的刨着地,发出嘶吼。

再睁眼不知还能不能受的住,这副墓土烧制的躯壳比血肉之身只会更脆弱,要死也太难看了。一次机会,她决然想,这畜生必须死。

她眼睫战栗,甫要睁开,一只修长的手五指合拢,严严实实的捂上了她的眼。

“抱紧我。”

那只手把她的脑袋往胸前一按,兰草的芬芳冲破血腥气不折不扣的将她围拢,连着全身的伤痛都平息了不少,沈秋练蒙了一瞬,鬼使神差的抱住了他的腰。

宫玢与白狼结结实实的看了个对眼,他眼角微收,不适的神色稍纵即逝,白狼的妖力在他面前似乎微不足道,但铁爪利齿还是存在的,挨一下不是残废就是破相,他翩若惊鸿的侧身躲过一扑,横剑隔开了白狼有毒的牙齿,游刃有余的拍了拍腰部挂件的脑袋:“这剑好生眼熟,可否还我?”

沈秋练耳畔风声烈烈,正不知道如何交代这疏影的由来,干脆装聋作哑把脸往他胸前狠狠一埋,心想你让我抱我就抱,让我还我就还,我不要面子的啊!

宫玢笑了一声,竟然有些莫名的爽朗,随后惩罚似的在她后颈处揉捏了一下,不轻不重,揉出了沈秋练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秋练心头大骇,这儿还有头妖怪在呢,怎么熟视无睹的就开始欺负人了??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担心他的安危。

远远地一人浑厚大喊:“先生,找到啦!”

沈秋练将脑袋从宫玢的胸口扬起来,瞧见项有为一号令百师的将军化身狂野屠夫大步流星的跑来,他左右手各拎一条红白相间的生猪腿,身后跟了一群摇着尾巴的小白狼,那些小白狼还没项有为的膝盖高,头大腿短跑速慢,踩着一地清亮的口水,撒丫子紧追不舍,一路蹦跳,场面别提有多欢实了。

项有为把那两条带血的猪腿往白狼王跟前一抛,那群狼崽子嗷嗷叫唤着追了过去,紫色的妖光在白狼王的眼瞳里瞬间消弭,它慢慢的趴伏下来,慵懒的翻了个身,露出一排□□。

那群狼崽子牙没长全,围着猪腿团团转了半天,头挨着头的也咬不下来肉,于是乖乖的滚去喝奶。

好一个母慈子孝膝下承欢的和谐画面。沈秋练瞠目结舌,颤着手指着前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项大帅捋起袖子一擦头上的汗,欣欣然与宫玢并肩站着,把某人想说的都说了:“真是想不到啊,这白狼妖王居然是个母的,多亏了先生思虑周全。”

宫玢道:“将军过奖,若无将军相助,今日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先生的剑找着了吗?”项有为关切道。

宫玢一耸肩,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算是找着了吧。”

二人齐齐朝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沈秋练投去目光。

☆、沈懿

沈秋练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围观了,犹自盯着那白狼王不可思议,项有为打量了她一番又望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宫玢,长长的“哦”了一声,识相的拱手道:“我还得去跟皇上赴命,这狼王交给先生善后,我就不多留了。”

“啊......”宫玢意外道:“其实不必——”话音未落,项有为那武夫已经风驰电掣的跑没了。

沈秋练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蹑手蹑脚的靠近白狼王,踮起脚查看她颈子上的伤口。

——愈合了?!

沈秋练气的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随后心里升起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宫玢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她提剑往白狼王的屁股那儿跑,作势要撩尾巴时,宫玢才意识到活着的人大体活的相同,而作死的人却能作的花样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