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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传(第一部)/仙女喂养指南前传(13)

作者: 重赋 阅读记录

“红,一听就很吉利。”廖师傅大赞。

吉利什么?刚一回到苏州城就被周砚给堵了,周砚肃然道:“阿绯,别再干了。”

“干什么?我听不懂。”绯姬一手叉腰懒洋洋道。

“偷盗!”周砚的脸绷紧,将一腔愤怒咬在牙根:“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苟且事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制裁你么?”

绯姬笑出了声,贴上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周砚,好好教你的书吧,别胡思乱想。”

“阿绯!”错肩而过时,周砚红了耳根,怒不可遏:“你......你简直让我失望!”

“去检举我吧。”绯姬吐气如兰:“我的名字在悬赏前十位,你检举了我,娶豆腐西施的聘礼就有了。”说完,她扬长而去。

周砚终究是没有去揭那缉拿榜的,他回归了没有绯姬的正常生活,向吴小翠提了亲。

绯姬在苏州城逗留了几日,不曾想悬赏前三位的廖师父使了个万年船,被衙门给抓了,拖泥带水查到了千面红的踪迹,一时间十几位名号响当当的捕头倾巢而出。

绯姬第一次尝到了当丧家之犬的味道,从前都是她溜着别人跑,这一次她毫无准备,落荒而逃。

周砚那一日恰好正好娶亲,接新娘的花轿路过大街,恰恰撞上了逃命的绯姬。

风光无限的周砚在戴着红绸花顶的高头大马上一眼就认出了她,目光且惊且怒,且心疼。

花轿在巷口转弯,周砚干了一件让绯姬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事,他下马撩开轿帘,让绯姬钻了进去,随后驱使着迎亲队伍改变了方向。

神风而驰的带刀捕快们与这支吹吹打打的队伍擦肩而过。

绯姬坐在颠簸的花轿里,耳畔是喜庆的乐声,铿锵的凿着她的心,她鬓发零散,呼吸急促,两手掩面的俯下身去,浑身颤抖。

有时希望时间停止,或是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老天也是个恶趣味的,明明不会实现人的理想,却还要让他反复做相似而雷同的梦。

求而不得真是太苦太苦了。

周砚错过了他的吉时,放了无数人的鸽子,绯姬没有机会问他一些问题,因为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城里去与新娘子赔罪,甚至没空骂绯姬两句。

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绯姬松快的想,反正她再也不会回苏州城了。

***

真的是,“啪啪啪”打脸。

一路偷偷偷,她真的偷到皇宫禁地,偷到了当今婵贵妃的枕畔,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随意被人抓住尾巴的蹩脚贼,她想扮作谁就扮作谁,想演什么戏码就演什么戏码,她千面红的名字排在悬赏之首,没有画像,男女不辨。实在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绯姬抱着锦盒往熟悉的街巷住址走,多年的光阴冲淡了当初的喜欢和嫉妒,她得意占了上风,脚步轻快。

周砚的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墙新修葺过,想来婚后的日子还不错,豆腐西施做豆腐手艺好,想来持家的本事也好,绯姬撇撇嘴上前叩门。

门开,出来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周先生在吗?”绯姬道。

“周先生?”

“周砚。”绯姬说:“砚台的砚。”

“你说的是周捕快吧。”老头道。

“周捕快?!”绯姬一愣:“不不不,他不是捕快,是个教书先生。”

“咱们这儿就有过一个周砚,是个小捕快。”老头竖了一根手指说:“他媳妇儿是个做豆腐的,对不对?”

“对,对吧。”绯姬讪讪一笑:“他人呢?”

“死了两年啦,祖产都卖给我了。”老头捻着胡须道:“姑娘,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

绯姬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竹马哀

“怎,怎么死的?”她舌尖发麻,吐出每一个字都吃力无比。

老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活络道:“我记得这个小伙子文文弱弱的,委实不是个当捕快的体格,他媳妇儿当时就一直求他不要去啊不要去,但是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去除暴安良,好在他脑子挺灵光,又有一股正气,早些年还真抓了几个流窜时久的悍匪,受了提拔。但小伙子脾气太直,有些事不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被上司扣了个包庇的罪名下狱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捕快锒铛下狱,和那群他抓过的亡命之徒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那个媳妇儿啊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到处想办法想把他捞出来,可是一个做豆腐的女人能有什么门路?只能被人骗啊,先骗财,再骗色,啧......”老头摇摇头:“我当时看她可怜,要贱卖祖上地产,想了想用市价给她买下来,指望她能把小伙子给救出来,可惜了。”

周砚死在了牢里,吴小翠染了一身病,在他之后半年也郁郁而终。

绯姬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能理解周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周砚。

周砚的想法,太奇怪了。

他刻板又认死理,只会读书拳脚笨拙,补个屋顶还能用锤子砸到手,他怎么能去当捕快?!他怎么有胆去混官场?!

吃亏,受伤,被陷害下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是为了抓我么......”她喃喃的说:“你那么讨厌我.......家破人亡也要抓我是么?”

“唉,你要是他的朋友,想悼念悼念他的话沿这条路走。”老头好心道:“合葬冢,依着她媳妇儿的意思置办的,唉!好好一对恩爱夫妻,偏偏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世道艰难。”

“知道了,多谢。”绯姬丢下两个字,漠然离开。

合葬冢,到头来自己还是个外人,真讽刺。

她将那副费尽千辛万苦偷来的珍贵笔挂砸烂在石墩上,金银,玉石,都碎的一块一块的,不成形状。

她咬着牙,咬到两腮酸痛,眼眶发胀:“周砚,你活该,你活该!!”

她将那一团价值连城的垃圾沿途抛洒,有孩子跟在后面捡,嬉笑着欢呼着,她仰天大笑,恣意轻狂。

更漏声断,沈秋练跨进了客栈的门槛,一眼便瞧见了烂醉如泥的紫衣丽人。

她鬓发松散,那一抹殷红自眼角扩散到两颊,水光粼粼的眼波慵懒妩媚,邻桌的两个晚归的纨绔子弟斜眼觊觎了许久,一左一右的包夹了绯姬,伸手去搂她的腰和肩。

沈秋练走过去,将剑鞘“啪”的按在桌案上,面无表情。

那两个纨绔抬头,看见半张猎奇的银面具,还有来人“冰冻三尺”的威慑,纷纷吓得酒醒,起身要走。

“来了还想跑?”绯姬撑起上半身,嗤嗤冷笑,她反掌拍碎了酒坛,指间夹了碎瓷飞出,削掉了那两个纨绔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一片肉色的头皮来。那两个纨绔鬼号一阵,屁滚尿流的消失在夜色里。

“啊呀,歪了。”绯姬嘟囔道:“气死个人。”

沈秋练端坐道:“跟他们置什么气?”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绯姬捶了一下桌案:“活该,都活该!”

“乔农夫疯了,石头村里别的活口集体往外迁徙,想来也能出去见见世面。”沈秋练简短的陈述了一下,摸索着新剑的剑柄道:“我铸新剑时听了个故事,你听不听?”

绯姬趴伏着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沈秋练自顾自的说道:“有个小书生去铸兵器,说要去当捕快,铸剑师说你没有高强的武功也没有强健的体魄,为什么要当捕快?小书生说他要济世,铸剑师说济世有很多种方法,不是非当捕快不可,可是小书生一意孤行,还要铸剑师给他打一把合适的武器,铸剑师觉得他认死理也就不与他争辩,但起了一些好奇心,便问他你当捕快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不说便不帮他铸剑,那小捕快不禁骗就竹筒倒豆子的说了,你猜他说什么?”

绯姬的脊背僵了僵。

“他说,我有一个妹妹误入歧途,如果别的人抓到她会给她苦头吃,如果我抓到她,还能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