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故意说她坏话。”温迪小声地提前申明,“她吧,真的太容易得罪人了,林工你是我们臻合的所花,又不是我封的,大家共知,之前有一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有好几个实习生在场,还有李工和人事姐姐,大家就一起说到所花这个事,她突然来了一句,也就是因为臻合招人不看脸,才轮到她当所花,放到外面,其实也就一般。”
温迪咧着嘴,想想都后怕:“你知道当时多尴尬吗?什么叫‘臻合招人不看脸?一句话骂了全桌人,不,是全所!之后那几个实习生就不愿意跟她一块吃饭,她又阴阳怪气,说什么别人学历歧视。”
林晋慈听了,心中有数,对温迪说:“知道了,之后丁琴如果还有什么事,你来告诉我一声。”
“好。但我没说假话啊。”
“知道。”林晋慈冲她笑了一下,“后天的行业分享会,你跟我一块去吧。”
“真的啊?带我去?”温迪像中奖一样。
“嗯。唐老师刚刚不是说了,地点在馥生的文化酒廊,冷餐和酒水的规格都不错,就当去吃一顿免费的晚餐。”
林晋慈提醒:“不要再迟到。”
温迪举起三根手指保证。
林晋慈去年才回国,崇北的行业分享会是第一次参与,她在国外参加过不少行业沙龙,内容和形式完全天差地别。
入场后的社交时间很短,一连串的发言、颁奖,协会会长最后致辞感谢,冷餐会才开始。
林晋慈再次见到陈鹤鸣。
当初跳槽去直方动静闹那么大,去了新地盘的陈鹤鸣,倒没想象中那样意气风发。
陈鹤鸣也看见了林晋慈,很快举杯走过来,笑着对林晋慈说:“林工,大野之宴这一仗赢得漂亮啊,果然是喝过洋墨水的新女性,出其不意的赢法就是多,我真是受教了。”
这次陈鹤鸣没有笑眯眯地喊“小慈”,话里不尊重的意思反而更加明显了。
“怎么会。”林晋慈没接敬来的这杯酒,看着对方虽败犹荣地一饮而尽,姿态相当潇洒。
林晋慈略笑了笑,说:“我刚来事务所不久,就听到陈工教训实习生,说没本事的人不配有傲骨,那叫蠢,叫不知变通,是我受教才对。”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输我认了,不过你怎么赢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林晋慈不知道他哪来的笃定,这样口出讥讽,她并不跟着对方的指控去辩驳,反倒心平气和地回忆起来:“要是没记错,直方的核心宗旨是’精益求精‘,陈工怎么跳槽之后忽然追求起’光明磊落‘了?”
陈鹤鸣立刻变了脸色,仿佛遭受极大的侮辱。
林晋慈这才缓缓而笑:“胜之不武,向来是胜者的谦辞、败方的挽尊,陈工口中没本事的人未必不配有傲骨,但真正没本事的人,大概也只配挽尊了。”
陈鹤鸣笑容讥讽:“同事一场,今天才知道林工这么巧舌如簧。”
“装软柿子是我的爱好之一,那些爱挑软柿子捏的,就算他们活该吧。”
徐东旭为了撇清关系,力证自己是受人蒙蔽,就差把陈鹤鸣说的话、造的谣,整理成ppt发过来。林晋慈当前不屑计较,但不保证未来某一天这些内容不会派上什么用场。
望着陈鹤鸣难看的脸色,林晋慈晃晃酒杯,“今天的香槟真好,多喝了几杯,刚刚开玩笑呢,陈工别放在心上。”
一时话说多了,林晋慈放下酒杯,只想一个人出去透风。
她在餐台附近找到吃蜜瓜火腿吃到发噎的温迪,交代一句,说自己出去抽根烟。
大概是惊讶,因为从不知道林晋慈有抽烟的习惯,但温迪两腮食物高鼓,连跌掉下巴的表情也做不出来。
温迪托着餐盘,呆呆目送林晋慈转身而去,一身分体式的allblack的裙装,黑色的贴身高领衫裹住脖颈手臂,比大片露肤更显女性魅力,含蓄又锋利,连背影都漂亮。
温迪咽下食物,脑子里只有一句反驳的话:这叫一般?别说是放到外面,就是放到外星球,这也绝对不一般。
林晋慈想要片刻清静,但偏偏不得。
手包里的烟记不得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拆的,抽烟是在国外求学时染上的习惯,还称不上恶习,她没什么烟瘾,想抽烟的念头有时候比月经的频率还要低。但某些时刻,譬如此刻,就很想抽一支来消弭心烦。
火柴不知是过期还是受了潮。
“嚓——嚓——”两声,没燃,侧边的条状砂纸上只多了两条擦痕。
林晋慈待在无人的露台,低着头,两瓣红唇衔着一支细细的白色香烟。
倏然,一小丛蓝色火焰在她眉心窜出,照亮她眼瞳里的不耐,冷调的光,更加重了眉眼处的清冷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