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妖是不伤人的,但人他……自己贪婪摔落悬崖,也不是妖的错吧。
可千万别影响到她的功德呀……
十日前,村医对李福的病情束手无策。
得知宝贝儿子可能要瘫痪一辈子,老两口心急如焚,连夜用板车推着宝贝儿子去了镇上。
至今未归,也无暇他顾。
所以昨夜,槿莺偷偷摸摸地将一个陌生男子扛进房间里照料,也无人知晓。
少女明眸善睐,皓齿朱唇。
似是见他醒来心情格外好,眼眉灿烂地弯弯,散来几缕清甜的花香。
但下一瞬,她便慌忙地垂首退后半步,道出了她的救命之恩。
沈时臻眸光微敛。
他从不信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善心。
哪怕对方是个平凡无奇的凡人小姑娘,他也不会觉得,对方真的是单纯地看到他重伤昏迷而好心救他。
修士于凡人而言,本就是一场造化。救下一位修士,等同于握住难得的机遇。
如今既承了她的救命之恩,这段因果便该了结。
丹药、法宝、金银……修真界随手可得的物件,于凡人都是改命契机。他能给予的东西很多。若能就此了却尘缘,倒也算两清。
“多谢姑娘相救。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男人的声音,如美玉相击,音质清澈又冷冽。
他的气质也如他的眼睛一般,透露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冽,连带着冷雾般的声音都染着几分拒人千里的霜色。
槿莺只觉耳尖发痒,正被他好听的嗓音晃了一下神时,就见他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清冷含霜的眉眼间,竟泛起了一丝波动。
沈时臻垂眸,凝视着指间的储物戒,骨节寸寸发白。
这枚随他征战百年的灵器,此刻竟如凡铁般,任灵力如何催动,都纹丝不动。
——他无法取出疗伤丹药,也无法与宗门取得联系。
丹田空空如也,如同漏壶,竟连最基础的净尘诀都捏不出。
第3章
丹田枯竭,唯有在此处暂避。
只是,目光掠过正偷瞄自己的少女,沈时臻眸光微垂,玉雕般的面容再也不见半分波澜。
他不擅长与人交际,平生又最恶虚言。在凡人面前,他既不愿言不由衷,谎话连篇,又不想透露任何可能引发麻烦的信息。
沉吟片刻,他终是开口:“灵力未复,储物戒暂不可启。待我重归宗门,必携厚礼相谢。”
天命之子明明虚弱至极,周身仍萦绕着霜寒般的疏离感。
——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主。
槿莺正忧心这尊冰雕要拂袖而去,却见那人修长的手指扣住储物戒,灵光乍现又猝然湮灭,显然力有不逮。
少女唇畔梨涡倏地漾开:“仙长无需多礼。”
她殷切地将陶碗贴着他掌心推进,甜美的嗓音满是关切:“您方才全身忽冷忽热,这会儿定是虚得厉害。不如留在奴家寒舍调养生息几日。”
一刻钟前,这人原本烫得像块烙铁的身体,突然寒意如冰,几乎要将她冻僵。
窗外北风呼啸着往屋里钻,她被冻得一哆嗦,不得不紧急去堵漏风的窗缝。
直到那双寒潭似的眸子睁开,屋内的凝霜才化作氤氲的白雾。
“麻烦姑娘了。”
槿莺嘴角一勾:“不麻烦不麻烦!仙长且先用些温水,奴家这就去煎药……”
“不必。”他眼皮都未抬,声音如霜,“凡药于我无用。”
说罢便闭目调息,再不言语。
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连吐纳都带着疏离的气息。
槿莺故作凡人关切的语态,哪会真的熬药,见他态度冷淡,随手将手中的陶碗搁在桌上。
随即,恍若未觉那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她一脸忧色,怯生生地追问:“仙长怎会伤得这般重?可是附近有妖邪作祟?不知仙长……多久才能恢复灵力?”
她神色纯真无邪,仿佛真的又害怕又好奇。
然而,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涌出,叽叽喳喳得让正在仔细审视自身状况的沈时臻不禁皱起了眉。
他已有三百余年未与凡人相处,不知该用何种语气和态度与眼前这个在他看来如同婴儿般稚嫩的生命体交流。
修行多年,他极少过问宗门俗务,与宗门弟子也鲜少有如此频繁而直接的交流,更无人敢如此喧闹地在他耳边絮絮不休。
但他还是清冷地开口:“姑娘,知晓太多,于你无益。”
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槿莺也没有灰心丧气。因为天命之子就是这般高冷的存在。
倘若他温言软语,她反倒要怀疑自己救错了人。
这般遐想之际,就听他淡淡问道:“是姑娘替我更衣敷药?”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