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上下下打量着槿莺,无论赵长老如何绞尽脑汁,那些模糊的熟悉感就像蒙着一层纱,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日,槿莺熟门熟路地通过膳堂考核,顺利成了天洐宗的外门弟子。
此后,每日卯时,她便提着食盒候在剑坪,看着谢承霄练完早课,便笑盈盈递上温热的糕点。
她再度把自己重心放在攻略谢承霄上面,可每每做完那些糕点后,她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别处。
——得知她来到天洐宗后,沈时臻会不会再来找她?
但他再也没有出现。
——他是不是,已经放下了?
由于膳堂隶属望道峰,她时常会听到弟子们闲聊扶光剑尊的丰功伟绩。
“听说扶光剑尊闭关前屠了魔界七将……而后便闭关百年,至今尚未出关。”
“扶光剑尊已达炼虚巅峰之境,堪称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能有幸得见其尊容,哪怕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竖起耳朵凑近闲聊的弟子,却只能反复地听到弟子们歌颂扶光剑尊在一百五十年前宗门大危时那惊世的灭魔一剑。
——那一剑,劈开了雷劫,斩断了魔将的头颅,令数千魔修当场殒命。
可关于他而后百年的踪迹,却无人知晓。
弟子们只知他闭关百年,却不知他早已出关,甚至坠魔严重。
那么他对外谎称闭关,是因早已发现自己坠魔,而隐匿行踪吗……?
不知是
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日,槿莺做了一个梦。
梦里,沈时臻跪在寒玉床上,魔纹如荆棘般缠绕着他的经脉,他却笑着,将本命剑一寸寸刺入心口:“这样……你任务就能完成了吗?”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滴落,在寒玉床上绽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槿莺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直到她惊恐地从噩梦中惊醒。
冷汗浸透了她的寝衣,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指尖颤抖,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梦境里黏腻的温度。
“只要你想要的……”
梦中人的唇形在记忆里无声翕动,染血的剑柄被他亲手塞进她的掌心,连带着胸腔里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我都给你。”
那场噩梦如附骨之疽,令槿莺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地浮现起梦里那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眼神,以及他一遍又一遍,沙哑的诘问——“为何不愿相认”。
一个月后,就在槿莺终于快要淡忘掉这件事时,她被裴云昭亲自找上了门。
他站在她面前,那双向来含笑潋滟的狐狸眼此刻蒙着层灰翳,素来梳得齐整的发冠也略显狼狈地歪斜着。
“时臻中毒颇深,已经七日未醒来了……若是再无法醒来,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裴云昭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截断,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留影珠。
画面里沈时臻蜷缩在寒玉床上,墨发如瀑散落。他双眸紧闭,肤色苍白,几乎透明。若是忽略他四肢上沉重的玄铁锁链,他安静得像是具冰雕,没有一丝的生气。
“他怕自己入魔失智再次伤到你,就把自己用玄铁锁死在寒玉床上……就像这样,一直蜷着,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槿莺的呼吸骤然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连声音都变得干涩:“那个毒为何这般厉害,竟一百五十年都未曾消解……”
“你竟真以为,当年那毒能困住炼虚境修士百余年?”裴云昭苦笑,“他如今中的是婪梦草毒。这毒远不如当年凶险,轻微的毒素,身体尚可自行排解,可一旦沾染,便极易成瘾。他服用了五十年……”
“为何……?”
槿莺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裴云昭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像是揭开一层层尘封的真相,反问道:“你知道他为何会坠魔吗?”
“因为你的死,他产生了心魔。为了救你,他不断施展禁术回溯时光,试图改变过去……可每一次回溯,都会让魔气更加失控……直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只能靠婪梦草续命……”
这一刻,槿莺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突然无法呼吸了。
她从未想过,沈时臻竟会为了她走到这一步。
他不惜堕入魔道,沉沦于无尽的痛苦和执念之中,竟只是为救活她。
——你离开的一百五十年,我踏遍了四界。我剖开过鬼蜮的奈何桥,闯进过妖界的轮回井,甚至斩杀了噬魂幡里的十万恶灵……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你的一缕残魂。
世人一无所知的百年时光,世人皆以为闭关的百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