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莺坐在床沿,毫无血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残留的温度。
她本该第一时间去找谢承霄,确认他的安危,或是继续她的任务。可不知为何,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窗外风声呼啸,等着什么。
——沈时臻没有再将她掳走。
【宿主,快去谢承霄那里!他马上要清醒了!】
窗外,骤雨疯狂地敲打窗棂,而她,却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了另一种更为喧嚣的轰鸣。
明明说的都是实话,为何胸口这么疼……
像是恍若未闻系统的催促,她突然蜷缩起身子,攥紧的掌心抵住持续泛疼的心口。
那里仿佛被塞进一团密密麻麻的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疼了……千年修为更为重要。
可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涌出。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下。
在暴雨轰鸣声中蜷成小小的一团。
裴云昭劈开结界冲进密室时,就见沈时臻将自己钉在寒玉床上。
满室的魔气如狂潮般翻涌,他的手腕脚踝皆被刻满符咒的玄铁锁链锁住,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裴云昭……”
沙哑的嗓音从魔气漩涡中传来:“我……我失控伤了她……”
裴云昭瞳孔剧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时臻。
那个高高在上的扶光剑尊,那个曾经冷心冷情的剑道天才,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单薄脆弱地蜷缩在寒玉床上,任由魔气将他一点点吞噬。
他疾步上前:“先镇压魔气!”
沈时臻却仿若未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作一声哽咽:“我那般伤她,她却只是向我道歉……说她当初只是为了修补妖丹,让我不要再纠缠了……”
“无爱,便连恨都懒得给予,又怎会在乎?”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潮水漫过沙滩般逐渐清晰,谢承霄最先感受到的是额间冰冷的触感。
一块浸了药汁的素帕,正轻轻擦拭着他的额角。
他睁开疲惫的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槿莺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承霄哥哥,你终于醒了!”她满是欣喜地开口,眼眶却红得像是哭过。跳动的烛火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像是守了他整夜未曾安眠。
“你一直在照顾我吗?”他撑着身子要坐起,声音有些沙哑。
槿莺泪眼婆娑地点头:“你昏迷了好久,我……我很担心。”
谢承霄总觉得有种恍惚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他干巴巴地问:“我意识不清时,可有做什么……冒犯姑娘的事?”
槿莺低下头:“没、没有……承霄哥哥只是……有些发热。”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心虚,又像是羞涩。
谢承霄的目光却凝在她的唇上。
原本水润的双唇此刻红肿不堪,下唇还凝着未干的血痂。素色衣领下,几点暗红的痕迹顺着锁骨蜿蜒,没入阴影。腕间还赫然印着几道淤青。
显然经历了某种激烈的挣扎或伤害。
谢承霄心中一震。他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却见少女未主动提及,显然不愿告诉自己,他只能将此事压在了心口。
槿莺本可以消除那些暧昧的痕迹,可暴雨停歇、破晓浮现出第一丝天光,她才整理好情绪匆匆赶到谢承霄的房内。
青年剑修已然幽幽转醒,她干脆将计就计,留下了那些痕迹让谢承霄心中忐忑,误以为是自己意识不清时冒犯了她。
此后,谢承霄待她如珠如宝。但槿莺明白,他这般对待,和最初的沈时臻一样,都掺杂着愧疚和补偿的情绪。
抵达天洐宗的那一日,槿莺惊讶地发现,山脚下那座她曾经购置的桦木小屋,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屋后那片曾经荒芜的空地,她曾亲手开垦,种下一片绚烂的花海,如今一百五十年过去,竟依旧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仿佛时光还停滞在她从未离开的岁月。
见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小屋上,谢承霄轻声道:“此处布着结界,无人能进。但宗内都传言,是扶光剑尊亲手所设。”
槿莺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波澜,随即收回了目光。
她神色如常地随着谢承霄进宗,仿佛方才的凝视只是偶然的一瞥。
在谢承霄的引荐下,槿莺拜见了膳堂孙管事。一百五十年过去,膳堂推陈出新,堂内布置也焕然一新。
曾经在膳堂忙前忙后、操持大小事务的赵管事,已摇身一变,成了外门长老,在望道峰中,也算是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由于是宗主的关门弟子亲自引荐,孙管事对此非常热络,言语间满是殷勤。
听闻有人走后门,赵长老本欲插手过问,可一瞧见槿莺做的灵食,不知为何,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