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看着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只有寥寥几人出入的旋转门后,却依然没有出现那道熟悉身影。
同一时间,顶层会议厅。
招商会议接近尾声。
这次会议时间比较久,一直注意着投资人态度的展示方,隐隐察觉到,穆总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而且有越来越不好的趋势。
是PPT做得不够清晰,还是没能让他看到满意的ROI?或者是有人捷足先登……
展示方心里直打鼓。
好不容易等收完尾,勉强撑着自信架子,询问投资人穆总是否有希望了解的其他内容。
穆盛洲坐在主位,沉吟片刻,起身道:
“我会投四百万,要20%原始股份,除此之外不做任何干涉。三年之内要看到你承诺的ROI,否则就撤资。其它细节,等下周合同敲定再跟你谈。”
说完,大步绕过会议桌,向外走去。
何助匆匆将他的文件与外套收拾好,与在座各位致歉:
“抱歉,穆总之后还有行程。”
展示方立刻表示理解: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这里拖得太久了——”
话音未落,穆盛洲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何助紧赶慢赶,终于在电梯门闭合前赶到。
电梯上的数字一级一级向下跳,何助看到他按的是地上一层,而不是地下停车场,迟疑道:
“穆总,您是要步行去找地方吃饭吗?”
“去接个人。”
他言简意赅。
刚才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他早就看见楼下等着的身影。
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认出她来——
路人全都被雨淋得狼狈,行色匆匆,只有她像一根柱子般,杵在最显眼的地
方,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找个屋檐避一避风雨。
那把在便利店随手买的透明塑料伞,两块钱一把,她从去年用到今天。
他依然是注意到了。
但没有提给她涨工资的事。
他第一次见她的真人时,她已经是个哑巴。
哑巴是说不出委屈的。
所以他也就理所应当地忽视了她所有的委屈。
他就是见不得她过得好。
她不配活得开心。
跨出旋转门,助理匆忙撑起黑伞,为他挡住飘飘雨丝。
他驻足四顾,却见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心蓦地一沉。
她的毅力,只有这么一点而已吗?
不该给她机会的。
穆盛洲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失望,一扯唇角:
“算了,去停车场。”
“穆总!”
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眸子微微一凝。
追上来的,是刚才和他开会的展示方助理。
“穆总,这是我们的招商书,您忘记拿走了。”
女助理一路追上来,跑得有些气喘,高跟鞋看着有些不合脚,踩在地板上,左右声音也不一样。
肉眼可见的窘迫。
穆盛洲敛了神色,双手接过招商书,道了声谢,递给何助,又问那女助理:
“我记得,戚老板跟你是夫妻?”
戚老板,就是刚才在台上做报告的创业青年。
女助理羞赧一笑:
“还没结婚,不过已经订婚了。”
穆盛洲表情不变,淡淡敲打道:
“我不希望你们的项目被个人感情左右,我一般不投夫妻公司,希望你能明白我选你们的考量,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女助理立马直了直背脊:
“非常感谢您,穆总!”
穆盛洲视线下移,冲何助道:
“给她个创可贴。”
女助理茫然,何助见到穆总眼色,立刻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小块医用创可贴,递给女助理,提示道:
“高跟鞋。”
女助理连忙双手接过:
“谢谢,谢谢穆总,谢谢何助。”
她礼貌得体地向二人道了别,捏着创可贴,匆匆走了。
目送她离去,穆盛洲压着眉,似乎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总?”何助的声音打断了他,“您要接的人呢?”
直到此时,穆盛洲才觉室外寒凉。
她竟然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穆盛洲穿的衣服当然轻薄又保暖,但他一整天几乎不需要到室外来,所以没戴手套,也没有围巾。
冷风不长眼地往袖管和领口里灌。
他浑不在意地掸去打湿袖管的水珠,像掸去一片尘埃:
“人不在,我们走吧。”
身后忽然有脚步踩着湿透地面,哒哒哒地匆匆而来,他缓缓闭了闭眼,有所预感一般转身。
辜苏就在他身前几步停下,止步于写字楼大门前的台阶之外,头上脸上,眼睫上,都沾了雨水,塑料伞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大概是被风吹跑,或者终于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