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吗?
害怕的。
可……
当年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楚沉,签下同意试药的协议时,害怕吗?
半夜副作用发作,在她身边翻来覆去地隐忍,甚至红着眼眶叫她拿来纸笔,想写遗嘱的楚沉,害怕吗?
被教练看中,日日与对手流血厮杀,供人取乐的楚沉,在上场之前,害怕吗?
去医院体检,总是一脸心事重重,但从来不让她看报告单的楚沉,害怕吗?
他害怕吗?
但他退缩过吗?
辜苏闭了闭眼,重新拿起唇膏,平稳地、完美地化好了唇妆。
望着镜子里完美无瑕的美人面,她含着薄泪,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轻浅笑容。
几分钟后,她在紧身性感工作服外套了件大衣,匆匆经过客厅,往玄关处走时,被坐在沙发上的楚沉唤住了。
“干什么去?”
楚沉似乎正在跟人打电话,捂住听筒问她。
自从不慎被她知道他的钱被骗走之后,楚沉一直不愿让她搀和进来。
他有自己的要回钱的法子,没必要告诉她。
他虽然恨她的背叛,潜意识里却还是认为钱是他投出去的,理应由他想办法收回——与辜苏没有半毛钱关系。
因此跟一些能帮上忙的人脉联系时,都是背着她的。
如今,看到她穿成这样,还化了这么艳丽的妆容,楚沉下意识有些怒意: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她置若罔闻,依旧向着门口走去。
“等等!”
楚沉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挂了电话,径直向她走来,一把攥住人手腕,仔细看了眼她的脸。
平时去酒吧上班的时候,都没化过这样细致的全妆。
他虽对她失望至极,却还是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切。
见到罕见的全妆,他心中蓦然升上一股不安:
“你要去哪里,去见谁?辜苏——你还要再背叛我一次吗!”
辜苏眼眸骤然睁大,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她甚至连这个“再”字从何而来都不清楚。
楚沉不愿听她解释,似是嗤笑一声:
“行啊,你觉得我落魄了,想去找金主是不是?也对,你这些年在酒吧,肯定认识了不少‘好哥哥’——”
“啪!”
一记耳光如平地惊雷,替辜苏将无法诉诸于口的愤怒与委屈,尽数印在楚沉愕然的脸上。
他不由得松了手。
辜苏胸口急剧起伏,眼眶泛上涩意。
但她知道,不能落泪。
妆容不能花,快迟到了,她没时间补妆了。
更没时间跟楚沉纠缠。
自从楚沉出狱以来,他们之间隔着误会重重。
信任对双方来说已经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看谁先露出破绽,成为第一个祭品。
她再费力气解释,他也不会听。
更何况,这件事并不光彩,她不能叫他知道。
辜苏果断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楚沉爆喝:
“你敢去,今后都不许回来!”
她脚步未停,楚沉顿了一秒,匆匆上前一步,急切道:
“不许去!你怎么能抛下我,怎么能——”
他后半截话,被砰的关门声阻断。
时值新年,合租房里的室友都回了老家。
只剩辜苏和楚沉这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在冷清的合租房相依为命。
如今,连那个相依为命的人都离他而去。
一室寂静。
楚沉烦躁地狠狠踹了一脚沙发。
当晚,他坐在客厅,抽了很久的烟。
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等到门口传来动静,他立刻下意识要站起,却又生生控制住自己。
门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是个男人的音色:
“……亲一口……信不信……在这里……”
楚沉蓦然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辜苏竟然将男人带到了家门口。
竟然这样放肆,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门板发出轻微碰撞声,男人声音继续飘来。
“不请我进……坐?……行,去酒店……”
门外动静不知何时停了。
人走了。
楚沉浑身冰凉地站在客厅。
一支烟掉落在玻璃茶几上,烟雾呈一条缥缈直线,静默上升。
像一张宣告死亡的心电图。
楚沉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冰寒,转身进了卧室。
路过窗户时,将其一把推开。
冬日凛冽寒风席卷进客厅,将一室烟雾荡涤得干干净净,所有暧昧的、呛人的、苦涩的愁思,都被瞬间清空。
已经被她羞辱到这个份上。
他也没必要再牵挂了。
他走后,一门之隔的走廊里。
被灌得人事不省的辜苏,费劲推开对她动手动脚的陈老板。
他本想跟着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