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立刻不顾一切去拉他的手。
却抓了个空。
她惊惶垂眸,这才看见她爸四根手指缺失的狰狞伤口。那个地方已经溃烂浮肿,血水不停不停地向外涌着,把跟前的水染成了恐怖的红色。
那该有多疼啊!
多疼啊!
钟粤感同身受地痉挛着,眼泪汩汩而下。
“爸!”
“钟粤,你心里就只有你爸,不管我了吗?”另一个虚弱又哀怨的声音传来。
钟粤愕然转过身去。
满身损伤的何嘉佑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的面色白的不像话,仿佛随时可能断气,手臂插着利器的伤口鲜血不断,顷刻化作水面十里红莲。
“钟粤。”他笑得红莲一样妖冶,“我死了你会为我哭的,对吗?”
钟粤终于崩溃,“不要!不许你死!”
他仍是笑,“你爱过我吗?”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她用力扑向他怀中,却只是扑进一片虚无,眼前的人魂魄一样没有任何重量,根本承接不了她。
“何嘉佑!”
钟粤喊出声来,忽地睁开眼,世界的光亮代替了肆虐的洪水,郑静娴的脸代替了钟能胜残疾的手,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非异国的废城里。
身下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做噩梦了?”郑静娴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气担忧。
钟粤却本能地向后一躲,这样的亲密让她无所适从。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郑静娴叹了口气,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钟粤不说话,眼神却充满戒备。
像一只被捕兽夹伤害过的幼兽,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类。
郑静娴顿时红了眸子,别过头去半晌,情绪才平复过来。
这一切反常的表现,似乎都在印证钟粤心里那个猜测。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郑静娴语气温柔,像一个真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
却只让人觉得讽刺。
钟粤摇摇头,疲惫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道,“我怎么在这?”
“你在何家的宴会上晕倒了。”
钟粤点点头,想起被何嘉佑浇了一身红酒的陈洛初,有些疑惑,“总编怎么在这陪我?陈小姐此刻应该更需要你吧?”
郑静娴避而不答,将枕头靠在她身后,反问:“你怎么不问问何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钟粤垂眸,唇角勾起一朵苦涩的花,“没资格问。”
又继续戳她的心,“就像我也没资格躺在这,更没资格麻烦总编你,如此费心。我只是个入职几个月的小员工,何德何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静娴打断:“我说了,你就像我另外一个女儿,在这座城市,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就没人敢说你没资格。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何家那孩子吗?”
钟粤心口一震,反而语塞。
“还是说你退而求其次也可以接受邱新杰?他现在就在门外面,只要你点点头,我就让他进来。钟粤,小杰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私心里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信我,他或许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却是一张挑不出错的安全牌,可以大概率保你后半生顺遂幸福。你的前二十几年已经过得太苦,我实在舍不得……”
“我已经决定嫁给周锦程了,我们陈主编亲自做的媒。”
郑静娴盛怒,“我就说!你一个规规矩矩上班的小姑娘怎么会接触到周锦程!陈丹青她好大的胆子!”
钟粤故意刺她:“周老板又有什么不好?总编你对我似乎是有点误会,我可不满足我的后半生只有一张安全牌,我想要的是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钱,邱新杰给不了的钱。”
“你糊涂!周锦程有钱,也得肯给你才行!”郑静娴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跟他牵扯!”
“什么人?”
“生意场上的奸商,风月场上的混蛋!这些年在他身边的来来往往的小姑娘你十个手指头都未必数得过来!而且个顶个都是美女,其中不乏明星!他们这些老男人一个个精明得很,一颗心早就刀枪不入!你凭什么觉得你是个例外!”
钟粤本来正眯着眼睛听呢,可“奸商”两个字无端勾起她很多回忆,想起梦里何嘉佑垂死的模样,眼泪又不听话地涌了上来。
她赶紧擦掉。
“总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钟粤倔强地咬了咬唇,“就算再坏,那也是我的人生啊。”
言下之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
郑静娴深吸一口气,似是不准备继续隐瞒,“我心疼你,是因为……”话未说完,就被门外一阵风冲进来的人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