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之所以遭人构陷,兴许也是源于此事。”
如徐怀尚所言,罪名一旦成立,李自成若非被斩首、便是被流放,若处境与死人无异,自然也不用担心他将途中见闻传播出去,而李自成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过半是得益于他的疯病。
“那前辈可曾提及过炼丹用的炉鼎?”曲臻追问。
李墨摇了摇头,而后继续道:“叔伯出事后,其岳丈的生意也逐渐没落,若非叔母坚持,韩老爷本欲叫他们和离,至于原本把持在韩家的生意,从盐铁矿产到珠宝玉器,为了不让其中的油水落入他手,其岳父便将其转交给了与韩家世代交好的曹家。”
“曹家?”曲臻挺得专注,当即便抓住了重点。
李墨对她微微顿首,“没错,正是与杜家接洽的岭北商贾之一,泸州曹氏。”
“若他们两家交好,泸州便值得一去了。”
曲臻说罢提裙擦掌,似是已然迫不及待,暮色昏黄的暖光抚照于她项背,青丝如流金泄地。
梁有依靠在榻上静静看着她,某一刻,他突然搞不清楚,究竟是她身上这般无所畏惧的气韵吸引了自己,还是他如今已然身陷漩涡
,才怎瞧她怎顺意。
对面的徐怀尚瞧见梁有依两眼发直盯着曲臻的模样,撇着嘴摇了摇头。
他一早便看出这两人有些不对头,而今再见到梁有依,只觉他眼里的狠刹淡漠皆已荡空,与先前在鹿岭时判若两人,也便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与此同时,一旁的曲臻则与李墨聊得火热,她提笔记下李墨叔伯家的地址,琢磨起启程时日与路线,徐怀尚见她兴致颇丰,索性成人之美,从里怀掏出一张薄纸递到了她眼前。
“这是什么?”曲臻将纸接过来,发觉上面写着四个人的姓名、生辰及户址。
“九仙里白家。”徐怀尚解释道:“其长女白秋芙与你年纪相仿,前年举家死于瘟疫,且未被记录在案,她,便是你要找的人。”
“白秋芙......”曲臻将那个名字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真好,谢谢徐大哥!”
“不过白姑娘......”徐怀尚按下心头的得意,故作威严地伏案向前,对曲臻道:“就算你当真要去泸州,也要过些时日再走。”
曲臻本也有此打算,毕竟梁有依重伤未愈,还需她在身边照料,但见徐怀尚话里有话,也便欣然配合,探头问道:“为何?”
“你忘了?”徐怀尚故作神秘地扬起尾音,“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月祭书会,请帖已然发出,届时四方文人雅士皆会聚首于秋芙书铺,白姑娘作为店主,可不能缺席。”
“秋芙书铺?”曲臻眨了眨眼,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这名字是我起的。”一旁的郭盛自告奋勇邀起功来,“毕竟是曲小姐的书铺,名字也该与曲......啊不,白小姐有关。”
“你取什么了你?”李墨没好气地揶揄他道:“不过就是将名字照搬过来而已......”
“那还不是你们俩都打不定主意?二哥取的那个又好生难听!”
眼见泸州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曲臻心头浮起一阵暖意,她不自觉转头看向身边的梁有依,日光于脸鬓洒下余晖,似晚霞轻抚,明艳照人。
梁有依看着她,笑颜浅展,颊上陷出一个酒涡,叫曲臻一时看得痴了。
许是他从未如此笑过,才叫曲臻第一次发觉那处酒涡,浅浅的酒坑若花盏盛琼露,醉倒三分秋月,漾开的涟漪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叫曲臻忍不住伸出手指,探上去戳了一下......
——“曲臻!”
下一刻,一名怒发冲冠的男子出现在桑烟居门前,他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晚膳,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曲臻下意识将手缩回来,探头望向门口,佯装无事地问候道:“哥,你回来了。”
片刻前,曲恒在织房做完活,漫不经心地听过先生的点评,便火急火燎地往桑烟居赶,路上碰巧撞见前来送饭的厨役,接过他手里的食案行至门口,第一眼便看到自己那个没羞没臊的妹妹伸着手往人家脸上摸,登时火冒三丈。
片刻后,曲恒又听闻那姓徐的不仅给曲臻贯了别姓,还撺掇她随自己去泸州那种鬼地方查案,而在场七人除了陈星,其余都早已知情,且无意劝阻。
曲恒正欲掀桌发火,一旁的陈星又抬起脑袋,含着饭菜问,“星儿能一起去吗?”稚声登时压灭了曲恒拍案而起的气势。
“星儿还是留在锦庄罢。”曲臻笑道:“我们又不是去玩,这一趟来来回回怕是要去很多地方,对了......”
曲臻说着看向曲恒,“哥,返程时我会顺道回趟七襄,你得空帮我写封信,让宋叔找找陈先生的信,若是寻到了,叫他一定将那封信放到安全的位置,啊,就放到我书架上吧,那里有处暗格,按下砚台便能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