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听说......”赵开印抬眸射出一道眼刀,“那日在宋家庄大开杀戒之人,手上拿的是荼罗帮护法的无终弯刀,所用的箭矢上,亦刻有你荼罗帮的七瓣菡萏。”
“雕虫小技!”小六大声反驳:“那混帐东西准是半路突袭了刀哥,再借他的兵器杀人!”
“你可有证据?”赵开印斜眼看向小六,目中寒气逼人,“我听闻那金袍乃顾影笙亲传弟子,若无证据,你觉得裁决司是会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赵开印一席话噎得小六哑口无言,一旁的胡汉远也只得按下怨气,俯首为赵开印斟茶。
毕竟,此番荼罗帮不仅损兵折将,堂堂护法也背上了光天化日闹市行凶的罪名,若想脱罪了事,日后还得靠赵开印从中周旋。
“赵大人说的是。”胡汉远摆正态度,语带恭顺,“此番确是我荼罗帮办事不利,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说,还连带着赵大人与范掌柜无端受累,六子......”
见帮主授意,小六搬起柜上的木箱正欲上前,半路又被赵开印的呵斥声吓得退了回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
赵开印一巴掌打翻面前的茶杯,碎裂的瓷片随茶汤溅落满地。
荼罗帮不过是他养在膝下的一条狗,可如今这条狗不仅只会嘴上功夫,满脑子想的还都是溜须拍马。
“荼罗帮上下数十号人,却没能耐叫一个女人闭嘴!”赵开印越想越气,对着胡汉远怒斥道:“我问你,若她如今已到了梦州,主顾那边我要如何交代?!”
胡汉远怔住片刻,扶过长凳“腾”地一声跪到地上,开始忙不迭地磕头。
门口的小六等人见状也随帮主一同跪下,不敢再发一语。
“大人!此番荼罗帮失手,属下愿担全责!”
胡汉远趴伏在地,“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朱袍之下,眸影颤动。
他寻思着荼罗帮失手已成定局,且不论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得成,眼下若想保命,还需摆出悉听尊便的态度,便速声道:“如今荼罗帮还有十几号兄弟,全听大人差遣,还望您能为属下指条明路!”
范呈祥白了胡汉远一眼,伸手翻过倒扣的茶盅,挽袖为赵开印斟茶。
茶水温热,赵开印接过茶盅,昂头喝酒似地一饮而尽,而后又转头看向了霍三,“你说呢?”
霍三声色沉着,利落作答:“属下认为,此事应尽早通报主顾,就算那金袍当真倒戈,影笙会还有上百号杀手,杀她曲臻一个,不成问题。”
“那就这么办吧。”
赵开印拂袖起身,随从侍卫随即为他拉开房门,范呈祥紧随其后。
末了,赵开印止步转头,对着霍三意有所指道:“方才他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霍三起身颔首,“属下听得清清楚楚,若曲臻还活着,荼罗帮帮主胡汉远愿担全责。”
“那就好。”赵开印跨步出门,话语掷地有声。
“就这么传,一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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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州城西,明越客栈三楼,天字号尾房浸染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徐怀尚一脸愁眉不展地抱臂而立,曲臻每抬手向浴桶倒入一桶冰鉴,他的身子便跟着颤动两下,也不知自己是被萦绕满屋的寒气所染,还是因她眼下的疯癫之举而胆寒。
曲臻确实疯了。
半个时辰前,徐怀尚提着两桶冰鉴走进客栈后院时,她正与那头裹方巾的厨子并肩而坐,厨子在一旁择菜,她则坐在石凳上大汗淋淋地磨刀。
见徐怀尚提冰归来,曲臻一把抹掉额上的汗,对他笑道:“徐大哥,这是李勺李大哥,他愿将这宝刀借我一用!”
曲臻说着抬手挥了挥手上那把菜刀,惊得徐怀尚愣在原地,却听她又说,“李大哥答应为我烧上几道补血养气的拿手菜,待会儿我们完事了,你记得下来拿!”
眼下,那把刀就躺在徐怀尚眼皮底下,与金疮药、白及和冰片摆放在一起,刀身在烛火的映照下放出惨厉的光。
“不行!”一想到即将目睹的惨烈情境,徐怀尚摇着头颤颤巍巍走向门口,“我得把这事儿告诉曲少爷!”
——“可你答应过我!”
曲臻却厉声叫住他,视线穿过下沉的白气一路逼至徐怀尚眉心,叫他左右为难。
他看着曲臻,那袭素衣俨然要融进雾里,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听得出她在发声时竭力沉着气,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没在颤抖。
“徐大哥,”曲臻一字一顿,“湘西幼童失踪一事与轩辕宴息息相关,凡涉宴之人,哪一个不是动动手指就能要我曲臻的命?若我现在仍狠不下心断指
,来日不仅是我,就连我哥还有你!兴许也会与家父一样,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