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回过头,想叫住曲臻,却只能眼睁睁看她带着其他孩子疾步远去。
她记得曲臻最后手指的方向,哪怕隐于夜色,那几座方亭的轮廓也不难辨认,便想着追过去将轩儿和溪郎叫回来,而后再赶去与其他同伴汇合。
于是徐兰扯开步子,拿出在后院与野犬赛跑的架势大步冲了过去,可她没料到轩儿和溪郎跑得更快,两人嬉笑着在炉鼎周围打闹了片刻,忽觉腹中饥渴难耐,又循着菜香朝升着炊烟的膳房头也不回地去了。
徐兰一眼便瞧见了那附近的人影,回想起曲臻方才交代的话,心间愈发焦急。
她担心惊动那些觊觎他们性命的“恶人”,不敢放声大喊,只得加快步调追过去,右手下意识掏出了里怀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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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头望向那几尊炉鼎时,曲臻能隐隐瞧见穿梭其中的童孺身影,同时,她也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徐兰。
犹豫片刻后,曲臻做了决定。
只要穿过这十余座方亭,便是后门了。
眼下,她一刻也耽搁不得,为了保住剩下的孩子,只能先行与聚集在后门的义士们汇合,而后再折返回来寻徐兰,况且,如徐怀尚所言,徐兰是个聪慧伶俐的孩子,有她在,就算遇上殿卫,也定能拖住时间,保全自身和另外两个孩子。
——“你们干什么的?!”
身后传来的厉喝叫孩子们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朝曲臻身边凑去,后者迅速转过身,怀里的“移动连弩”随即“嗖嗖”射出两枚银针,将不远处两名挥剑赶来的殿卫击晕。
曲臻看向陈星:“星儿,你还剩多少根针?”
陈星掰着手指盘算片刻,答:“两根。”
“留着。”
曲臻低声交代完,将陈星放回到地上,而后步步为营,右手紧攥玉玲珑,每穿过一座方亭便指挥孩子们蹲下缩进亭内,自己则外出探路,确定前路无人后再用哨音召唤他们藏身进下一座。
即将穿越第四座方亭时,曲臻将头探出转角,正瞧见一名从琼林内窜出来的殿卫,那人见她行迹鬼祟,当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大人饶命!”
曲臻举起双手,颤声道:“妾身是许侍郎家的官眷,随殿卫出来解手,不想却迷了路,大人,这附近......为何都看不见人啊?”
“官眷?”那人提着刀走来,质问她道:“官眷眼下都在前殿,你解个手跑这么远干嘛?”
“是苏尚书叫我们出来的!”
曲臻佯装惶乱:“他说后门有人闯殿,叫我们在殿外候着,妾身腹痛难耐,便寻了个侍卫让他带妾身出来解手,便是那侍卫将妾身带至此处的!待妾身出来,却没能寻见他!”
曲臻说着小步朝那殿卫挪近了,泪眼盈盈,楚楚可怜道:“大人,能劳烦您护送妾身回前殿吗?妾身......妾身怕黑......”
皓月当空,清辉万里,却不足以照亮那人隐入阴影的面孔。
待曲臻走近了,才发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颈侧,眉角微微颤动。
曲臻心上一凉。
她沉迷卖惨做戏,却忘了自己颈侧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利器,但挥刀所需的起势太久,细若发簪的玉玲珑还是先行一步、扎入了侍卫颈侧。
腰际传来一阵酥麻的凉意,伴着难忍的痛,曲臻拔出玉玲珑,俯首望向侍卫的右手......
幽蓝月光下,长剑已进逼腰际,若她再慢上半刻,只会被面前之人横切作两截。
余光扫过刃锋时,曲臻隐约瞧见一道狭长的血痕,下意识抬手摸上腰侧,再借着月光查看,但她看不清晰,更无暇仔细分辨,只觉掌心一片濡湿,裹着的布帛也早被鲜血浸作猩红,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她今夜手刃之人的。
来不及验伤了。
瞧准四下无人,曲臻按住腰际的伤口,朝下一座方亭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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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苏祁幸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醒不来的噩梦。
他问过戍卫营的人,乔家并无从过戎的姊妹,乔江今夜就在轩辕殿,且与一位白姓女子一同失踪多时,后来,他随殿卫一同赶来扑火,半道又被父亲塞了个寻人的差事。
片刻前,他在西墙边上的琼林里头找到了那侍卫的尸体,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膳房,欲将乔□□的消息禀报给父亲。
这一路,他不断回想起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宣称誓死效忠苏家时、有如男子一般铿锵的音色,以及抹额盔下那双坚毅的眼睛。
苏祁幸还是不敢相信,今夜殿内的诸多混乱都出自一名女子之手,而他,甚至还将她亲自送进了关押那些童孺的地牢。
膳房门口,苏祁幸望着空空如也的案板、炉灶,质问伙夫们为何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