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臻没再解释,她方才死里逃生,心上甚是欢愉,这才忍不住与救命恩人吐露了些许疯话,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还是正事要紧。
走近后,她弯腰从鞋袜里掏出那本账册,一个不小心,又将手上的血沾上了书面,只得抬首对着戚荷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你拿去,这上面有许攸之向苏家行贿讨丹的证据,至于是要呈交公堂还是借此胁迫许公子和离,全交由姐姐一人定夺。”
戚荷茫然眨了眨眼,伸手将那账册接了过来,她下意识在书面上拍了拍,想抹掉上头的污渍,仔细一辨才发觉那是曲臻身上的血,一时又有些厌弃,未经细看便将账册塞进了里怀。
再度抬起头,戚荷却见曲臻已然转身离去,顺着佛龛边上的木阶往楼上去了。
“你去哪儿?”戚荷碎步跟上去,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去找那些孩子。”
曲臻头也不回地道:“对了,方才太过惊险,我还没来得及问,姐姐为何会在这儿?”
“啊......”戚荷亦步亦趋跟上她,“那看门的侍卫见你许久未归,便跑出去寻你了,后来我听外头有人大喊走水,担心你出事,心一急,便翻了窗......”
“没想到姐姐还有翻窗的本事。”
“那是自然!”
跟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戚荷渐渐寻回了几日来与白秋芙谈笑的那种惬意,语调也跟着轻快起来:“我可是金安县主,少时也曾跟着爹爹舞刀弄枪,区区一扇五尺高的窗子,哪里拦得住我?倒是你,你出来这么久了,却还没寻到那些孩子?”
闲聊的工夫,两人来到顶层的观星台。
曲臻道:“那些孩子就被关在地牢,方才我在静修室摸索了一圈,没寻见开启密道的机关,想必机关是被设在这一层了。”
曲臻说着直奔案几上的砚台,纤长的手指覆在上头一摸一按,心头一喜。
“果然,这砚台便是机关。”
她说着握住砚台边缘用力一扭,观星台南面随即传来机关响动,一块木板应声弹起,露出了下面的木阶。
“县主,你便送我到这儿吧。”
曲臻疾步移到木阶前,而后转过身,欲与戚荷道别。
“眼下有不少义士企图冲破后门,大部分殿卫都前去守门了,我找到那些孩子之后,便会带他们与门外的同僚会合,此去凶险万分,姐姐你身份尊贵,眼下还是保全自身更要紧。”
“义士?后门?”
戚荷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进退两难之际,却
见曲臻已拾阶而下,眼看着身子就要没入密道,戚荷心上一急,对着她大喊了声——“那便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不知怎得,戚荷冥冥中有种预感,这兴许便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白秋芙了。
曲臻回头看向戚荷,眸色灿然。
“若姐姐还想帮忙,便去九霄殿将轩辕宴的真相公之于众罢。”
她看着戚荷眉间紧蹙的焦灼模样,仿佛看到了半个时辰前西墙边上那个惶然无措的自己。
于是,曲臻露出一个笑容,将声线拔得清亮。
“百姓入殿后,难免会与殿卫起冲突,届时若能有官眷站在我们这边,或能解燃眉之急。”
说罢,曲臻回过头,朝那幽深的密道尽头疾奔而去。
第94章 斩神(9)“湮灭司全体听令!”……
子正三刻,月过中天。
轩辕殿后门人声鼎沸,一众头戴方巾的布衣义士将朱门围得水泄不通,吵嚷着要入殿寻人。
立于门前的青羽卫手执长枪,巍然不动,若不是那不时转头瞟向门缝的动作,只与木桩无异,环绕在百姓周围的黑袍暗卫行迹更是诡异,他们昂首安坐于马背,与身下扬蹄踱步的黑马同样泰然自若,不时传递几声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哨音,速度忽快忽慢,叫众人心惊胆战。
“这些黑袍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他们......真的不会对咱们动手吗?”
人群中,一个矮个儿义士在李墨耳边嘀咕了句,未等后者开口,他身旁那个白布抹额的素衣女子却抢先接过了话茬。
“您且放宽心吧!门口领头那个银袍我认得,他的枪口,无论如何也对不到咱们头上。”
陆湘儿虽只在湘西与梁有依有过一面之缘,但那孤松绝壁一般的身姿、仿若寒玉雕琢而成的面孔也足叫她过目不忘,此番重逢,陆湘儿终于将一切疑问对上了号。
——既然他是影笙会的人,那百步穿杨、飞镖摄魂的手段便也不足为奇了。
而曲臻既有本事将此人纳入麾下,若想掀翻这道貌岸然的血宴,也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与此同时,人群后方在徐怀尚的组织下喊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