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茅屋后,曲臻并没急着与徐怀尚汇合。
因为今日是十四,是她掰着手指盼来的日子。
夜深睡不着时,她常会想起梁有依,想起他凑近了直视着她,向她保证会在每月十四来与她见面时的神情,他说话时的语气那样轻,眼波却那样沉,连下颌锋锐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在脑海中拼凑许久也看不清梁有依的面容时,曲臻发觉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她不知他要如何寻她,但觉得待在韩府总归是最稳妥的办法。
抵达韩府大门时,天色已晚,门房通报过后,李梨双和韩夫人纷纷出门迎接,脸上的热情叫曲臻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把自己的那捆肉脯贡献出来,作为突然叨扰的谢礼。
李梨双一见到曲臻,便双眼放光地拉着她絮叨起来,那时曲臻方才得知,自己不在泸州的这些时日,她与许凌笙之间的事早已在小圈子内传遍了。
“白姐姐,这几日那许家三少爷张口闭口地都是你,前些日子还跑来我家询问你的下落,但我们只知你在梦州开了家书坊,
又不知书坊名叫什么,阿娘只能写信询问李墨小叔......
“白姐姐,许公子说的是真的吗?他说你给他绣了个保平安的香囊,显然是倾慕于他,还告诉我说,一旦有了你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他,他说自己已说服了许老爷,只要你点头,届时定以三书六礼,伏请金诺来迎娶!”
李梨双一路挽着曲臻的胳膊从前院蹦跶到后院,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眼里快要开出桃花。
曲臻浅笑听着,不时点头附和两声,目光却在后院里来回巡视,待李梨双一大段话讲完,便插着空迫不及待地问上那句,“这几日你见没见过一位身段修颀、面相清冷的男子?他眼角下有颗泪痣,应是拿着一柄黑金长剑。”
“黑金长剑?”李梨双眼珠一转,随即摇了摇头,“没见过,他是谁?”
曲臻支吾了片刻,只回答,“是位故人。”
李梨双有些困惑。
她想不明白,若白秋芙与许凌笙两情相悦,进屋后为何过问的却是另一位男子,一想到自己身边的娘子来日可能坐上许家的花轿,李梨双心里便止不住地雀跃,这张嘴也完全管不住,可为何当事人看起来却是如此平静?
李梨双又观察了一会,见曲臻仍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嘟起嘴道:“白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欢许公子啊?”
从她口中听闻“喜欢”二字的那刻,曲臻脑海中浮现的是梁有依的脸,所以......
“应是不喜欢吧。”曲臻语带沮丧。
她想,梁有依应是不会来了,毕竟她此行为的是追踪炉鼎,顺便搞清曹家商队行进的路线,官道那么长,泸州又这么大,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应会放弃来寻她。
可见不到他,她心里又总是惴惴不安,担心他跑错了地方寻不到她会心急,更担心他在梦州经历了什么变故。
“白姐姐,许公子有哪里不好吗?”
李梨双仍趴在她耳边问东问西,似是不忍心看曲臻错过这段佳缘。
“他蛮好的。”曲臻垂下视线,声音很低,“但......我们总归不是同路人。”
寿宴之上,许凌笙娴熟坦荡地接受下人服侍,相识没多久便要她为自己缝绣香囊,意图求娶时,更是连她脸上的为难都看不出来。
许凌笙做惯了少爷,习惯了自说自话、目中无人,若她当真嫁入许家,待许凌笙过了眼下这怎瞧她怎顺眼的新鲜劲儿,往后的日子也便一眼就能望到头。
更何况,她已有了心上人。
在锦庄时,就算不与梁有依对视,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他总在观察她,试图了解她,和他在一起时,更多时候是她在说,他在听,那晚在画舫,他提到那个让他忌惮的人,她却没顺势问到底,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拉他上岸。
和梁有依在一起时,她扮演的似乎才是许凌笙的角色,沉迷查案追凶、书会骑射,却鲜少关注他的意愿,了解他的过往,或是听听他对未来的计划。
而梁有依却一直在帮她,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只是默默地听,而后帮她完善那些不够周全的计划,暗中护她平安。
待曲臻一路心事重重地来到厢房门口,韩夫人已差人为她端上了晚膳。
李梨双怕饭菜放凉,便拉着曲臻在桌前坐下,为她卸去包袱和背上的竹筐,看到里头那些竹木编制的箭矢时,李梨双脸上有些错愕,她转头看向曲臻,直觉她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只得轻手轻脚将竹筐放到一边,嘱咐她多吃些,而后悄声离开。
李梨双走后,曲臻放下竹筷,盯着桌上的饭菜,心头忽冷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