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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冬了。
气温骤降。
陆时生处理完陆望潮的后事,望着远处的路,道路两侧有大把大把的树叶飘落而下,感觉时光过了很久。
又一个冬天要来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冬天他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却说不上来是喜是悲。
许是因为货物还有快递常年堆满货架的缘故,就算陆望潮常年不在家,陆时生也从未觉得房间空旷。可现在他踏进屋子,心里却涌出一个无法言说的酸楚。
巨大的疲惫翻涌而来,他想,他也该休息几日。
他躺下来,忽然又想起今年房门还没安上厚的门帘,冷空气在周围涌动作祟,外面起了风,把窗户吹得咯吱咯吱响。
原来冬天已经来了。
往年只要一降温,陆望潮就会催促着他换门帘,不然就是一顿臭骂。
陆时生想要去把门帘换了,起身后才觉得自己魔怔了,今年冬天这个屋子又不会有人住。
他重新躺下,面色并没有什么波澜,却还是没能忍住眼眶涌出的那股温热液体。
他闭了眼,眼泪顺着太阳穴缓缓流下来。
陆时生没再忍,任由眼泪带着情绪倾泻而出。
房间里没有人,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放纵自己,不再掩饰,不再伪装。
左边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从开始时的阵痛,变成密密麻麻噬骨的疼。陆时生从床边的抽屉里翻找出一盒膏药,贴在了膝盖上。
疼痛并没有好转多少,他在床上躺了会儿,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时生从昏睡中醒来,窗外已是日落西山,他腿上的痛感已经消退了大半,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他躺了一会儿,起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总算是又挺过了一遭。
陆时生松了口气,看见手机里又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接连打了三个,可能是重要电话,陆时生正要打回去,听到有人敲门。
门外是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
“请问你是?”陆时生问。
男人看了眼陆时生,目光不算友好,他收回目光时抬脚便进了屋,把手里拎的一袋子水果放在桌上,说道:“我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没接。”
应该是他的某位亲人,那他来得刚刚不好,晚了一步。
男人的长相与陆望潮有几分相似,只是颧骨更凸出,脸庞也削瘦,眼睛深陷在眼窝之中。
他没等陆时生走过来,就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顺手就拿了桌上的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弥漫开来,陆时生被呛得咳了一声,从他这一系列毫不见外的动作来看,陆时生猜想他可能是某位不常联系的亲戚,他随口回应道:“我睡着了,刚看到信息。”
男人道:“那我来得刚好。”
“您认识我父亲?”陆时生问。
男人吐了一口烟,“我是陆时生的大伯,叫陆望江。”
陆望潮在世的时候,从没跟什么亲戚往来过。
当时陆望潮不顾家人反对与孙秀梅结了婚,算是入赘到孙家,因此与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陆家觉得他让家族蒙羞,干脆与他断绝了关系,所以这么多年,陆时生从来不知道他都有些什么亲戚。
方才陆望江在自我介绍时说的是“陆时生的大伯,”不是“你的大伯”,这种说法明显是在告诉他,“你不是陆时生。”
陆时生想起他那张名叫张平的身份证。
那应该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此时此刻,陆时生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他应该是一个替身。
他真的不是陆望潮的儿子,只是真正的陆时生的替身。
至于他到底是谁,和陆望潮有什么关系,为何他有步梨的照片,步梨又为何不认识他,这些他都无从得知。
或许眼前这个人可以给他答案。
陆望江看陆时生沉思许久,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递给他,“没事,你叫我大伯也行,毕竟你给我那弟弟也当了这么多年儿子了。”
这话听着不太舒服,但陆时生还是喊了句,“大伯。”
陆望江笑了声,他掸了下烟灰,继续说道:“七年前,望潮家里出了事,他妻子和儿子都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望潮也受到了挺大的打击,虽然他跟陆家断绝了关系,但毕竟是亲兄弟,我也不能不管他,所以我就给他找了个开货车的活儿,他就是在去新疆送货的那次,把你捡了回来,我问他你是谁,他说你是他儿子陆时生。”
“你跟陆时生长得是有点像,身材也差不多,但我这个当大伯的能不知道自己侄子长什么样吗?当时陆望潮天天往医院跑,给你赚医药费,我们都以为他疯了,但他说你是他每天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