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他要死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倒在了一个临时支起来的义诊摊子门口。
他像只被抛弃的狗一样,又脏又臭,闭眼前最后的记忆是捂紧口鼻嫌弃地看着他的人群。
可再度醒来之时,一阵清幽的药香盈溢,看着与他同龄的青衣少女正在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醒了,她语气爽朗道:“看吧,我就说人还能救活。”语气里满是对自己医术的信任。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面蒙白纱的娴静女子,看着比他大几岁的样子,二人短暂地对视,他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摄住,不想这世上有能仅凭露出的一双眼睛就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人。
“你呀,”娴静女子摇摇头,“总是什么人都捡。”她对青衣女子的作为似是不认同,青山远黛一般的弯眉轻蹙。
但她也没有赶他出去,而是端了一碗豆饭和一只烤鸭来。
青衣少女也饿极了,同他一起抢着烤鸭吃起来,全然不怕一身疹子的他传染什么怪病过去,而娴静女子只是远远在一旁注视着,偶尔被两人恶狼一般的吃相逗得轻弯起双眼。
二人吃饱喝足,他才了解到二人姓庄,只是娴静女子不肯透露姓名。直到他病好之后,青衣少女偷偷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他手上。
可是,他不识字。
他沮丧极了,只能在心里拼命记住笔画顺序,如同记住一幅画一样。
他病好得差不多了,二人也要离去。
那是黄昏时分,细雨蒙蒙,天地清澈。
“对了,”他情不自禁上前几步,“我叫百里青。”
娴静女子已经走出一阵距离了,只
有青衣少女回过头,呢喃道:“青?”
青、轻,还是清……?
青衣少女没有追问,只是点头道:“我记住了!”她挥挥双手。
雨丝斜斜,打湿了他颤抖的睫毛。
“我叫百里青。”
窗外,黄昏深林音动,暮雨似梦迷离,远山聚起薄薄的雾气,好像尽力去看,就能窥见某人远去的背影。
洛成玉站在窗外,头上支着一个陈旧的雨棚。江蝉穿着一身蓑衣蹲在房顶,默默加固雨棚,动作间,聚成一团的雨珠滑落。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重复这一句。”洛成玉百无聊赖,手指敲着窗框,看着疯老道一遍又一遍地自我介绍,“你说,他是做什么梦了?”
江蝉手上的动作一顿,认真思考了一番,推测道:“大概跟师娘或者你娘有关。”
“我想也是。不过嘛……”洛成玉眼珠一转,笑着打趣道:“肯定是疯老道欠了她们人情,一直良心不安呢。”
洛成玉不知道,还真叫她猜中七八分。
她仰头,对着屋顶的江蝉道:“你快下来吧,这块已经修好了。你身体才好没几天,还是应该多休息保养,我给你炖的山鸡汤……”
江蝉很轻快地跳下来,蓑衣上的水珠溅上洛成玉裙摆,引得洛成玉扭头‘哈哈’笑了两声,姿态随意,已不是初见一步一矩都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
“这就去喝。”江蝉轻咳一声。
山鸡原是他今天早上打来的,本准备中午炒了吃,谁想洛成玉见了,非得拿山鸡炖汤来给江蝉补身子。
那碗鸡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脂,很腥,闻着有点吓人,江蝉屏住呼吸,喝药一样一口闷了。
喝完他擦擦嘴,暗自思考。
以前他在五毒谷生活的时候,师父和师姐做饭那么难吃,他不也吃了十几年?对比起来,洛成玉已经很有做饭的天赋了,至少每次做饭都做熟了。
嗯,糊巴了总比没熟带血丝的好。
吃师父做的生饭生菜,江蝉总觉得自己像还未开化的茹毛饮血的野人。
洛成玉亲自检查了一番,见江蝉喝得很干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喝完他脸色似乎都红润了不少,便立下豪言壮语,以后每天都要给江蝉炖一只鸡喝!
江蝉对此很是苦恼,忙上前劝道:“那样太累了。”
“不累!”洛成玉瞪大眼睛,很是开心道:“炖鸡汤有什么累的呀?”山鸡江蝉都处理好了,她只需要把剁好的鸡肉放进锅里煮就好了呀!
……
“成玉。”江蝉拉拉洛成玉的衣袖。他自从昏迷醒来,和洛成玉的肢体接触眼见着多了起来,以前说话时身体总是离人远远的,现在恨不得说一句话凑近一步。
有时候洛成玉甚至能看清江蝉一根一根的墨眉,洛成玉每次都要被江蝉的这张脸蛊惑一阵子,表情明显呆滞住。
“我是说,”江蝉看到洛成玉被自己的美色诱惑住,便趁热打铁,“每天去山上捉山鸡很累。”
这句话由江蝉说出来,可信度大打折扣,江湖旁人听去了必是觉得江蝉在故意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