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哪是厨房呀?”洛成玉撸起袖子走进正房,从正房的窗户往远处望,看见了篱笆砌成的小院。
“……在后边。”江蝉缓了缓,不明所以地看着洛成玉四处走动的身影。
洛成玉正好从柜子上拿起一个已经干瘪了的胡萝卜,举在手间对江蝉笑着道:“她们墓碑前空荡荡的,不知道饿了多少天的肚子。我来给她们做点祭品,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洛成玉扬扬头,显然已经打定主意。
她可是要拐走她们徒弟、师弟的人,可不得在她们墓前好好表现表现,让她们在地下也能放心地把江蝉交给她来照顾!
被洛成玉这么一打岔,江蝉忧伤的心情还真没持续多久,因为马上他就看到百年老屋,五毒谷世代传承的厨房冒出了丛丛黑烟。在祖宗‘基业’面前,江蝉还是放下了心里的悲戚,忙跑进厨房给洛成玉打下手。
这阵黑烟把疯老道都吸引了进来,他嘴上说着担心有人纵火烧山,特意进来看看,可眼睛却牢牢黏在洛成玉端出来的一盘盘食物上,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这几天赶路,疯老道确实饿坏了。
可听说食物是祭品,他竟然罕见没嚷嚷着要吃,而是等洛成玉江蝉二人祭拜完才转转悠悠到墓碑前,端走了雪霁墓碑前的一盘点心,吃完舔了舔手指,一副没吃饱的样子,但却没动月莹和芙蕊墓碑前的食物。
洛成玉和江蝉对视一眼,没出声。
晚上,山风微凉,谷中风穿林响,空气清幽。
躺在床上,洛成玉根本不用扇扇子也不觉得热。只是想起疯老道白天的反常,好奇地翻过身,整理好衣服,悄悄推开门去——她住的这间是江芙蕊的屋子,正好和江蝉屋子正对面,而疯老道和江蝉住一个屋子。
一推开门,正好见江蝉披了件衣服,倚着门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
“你—”
二人同时出声,同时一阵啜泣声从屋后传来。
第47章 黄昏雨往事回首何人泪流,再唤吾名白……
江蝉是半夜发觉疯老道不见了才出来查看,不想正遇上睡不着觉的洛成玉。二人不谋而合,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噤声,凑到一起,透过半敞开的窗子去看疯老道。
很细微的‘扑通’一声,疯老道竟然对着庄月莹的墓碑直直跪了下去!
这一跪,似乎太重了些,让他下意识去揉自己的膝盖。他把脸埋得很低很低,长而花白的头发虽经过了一番梳整,但仍有些陈年旧结难以解开,像岁月留给缠绕在古树上的藤蔓难解的魔咒。
洛成玉不明所以,江蝉却若有所思。
只听得偶尔的墙角蟋蟀声下,疯老道默默磕了三个响头。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祭拜你。”疯老道声线一改往日疯癫含糊,露出本音来,听着竟很年轻。
好像有一瞬间将人带回了他年轻的时候,他还没变得疯癫的时候。
他维持跪拜的动作一会儿,期间一直没出声,听得洛成玉有些担心,正要上前去询问情况,不想疯老道跟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蹦起来,背对着二人叉起腰,大声道:“你们两个看了这么长时间,这不知道给我端壶酒过来?”
“你知道我们在看你?”洛成玉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干脆穿过屋子,跑到疯老道身边,“你……”正要追问,却瞧见疯老道眼角的晶莹,洛成玉声音哽在喉间。
再仔细一瞧,何止是眼角的泪珠啊,疯老道分明是涕泪横流,整张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而他刚才竟然一点声也没吭。
在这静默的期间,江蝉已经过来了,他动作快,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疯老道接过,喝完了一壶犹觉得不够爽快,又自己跑去拿酒喝,直到喝的酩酊大醉,被江蝉抗回了房间。
疯老道醉的不太安宁,他拉扯住江蝉的袖子,指着江蝉的脸半天,方才完整吐出几个字,“不是你!”
他手朝着江蝉身后一指。
洛成玉略张大嘴巴,吃惊反问:“我?”
疯老道重重点了点头,一把甩开江蝉。
江蝉无语,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疯老道还要说什么东西。
洛成玉走近了些,看着疯老道从床上坐起来,动作间带起一阵酒气。
“你的脸……”
“啊?”洛成玉下意识抚上了光洁的脸颊。
“和你小姨真像,也像你娘。”
这不废话嘛,她和她们是血缘至亲,当然像。
洛成玉先是在心里腹诽,可又想到疯老道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禁琢磨出些什么,于是弯下腰,问道:“怎么?你认识我娘和我小姨呀?”
“当然!”疯老道陷入回忆。
他当年被逐出家门的时候大概十三四的样子吧,时间过得太久,他也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被打断了一条腿,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被迫到城隍庙过夜,夜里被一群乞丐排挤,打了一通。他无奈逃出城隍庙,独自寻找其他地方落脚,但是他伤重,几天没吃什么饭,身上起满了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