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姜窈心头微涩。
蒋晏清将礼盒呈上,是一对精致的白玉簪,笑道,“这簪子虽不算贵重,但胜在雕工精细,还望表妹莫要嫌弃。”
姜窈接过,“多谢晏清表哥。”
及笄礼送簪子的多,她觉着,光今日收到的簪子,就够她戴好几年了。
她说着,余光却瞥见蒋星野仍垂着头,指像是失了魂一般。
姜窈不忍,趁着蒋晏清与旁人寒暄之际,悄悄靠近一步,低声道,“星野表哥。”
蒋星野身形微僵,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姜窈这才看清他眼底的灰败。
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能听见,“我在静安寺供了一盏长明灯。”
“灯下面,有她留给你的一封信。”
原本这信姜窈本是不想给的。
人都没了,只一封信又有何用?
何必再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让他以为她薄情,让他恨她,总好过让他一辈子困在回忆里出不来。
又赶上她去了庆兴。
正巧他也被送到了乡下庄子,两人阴差阳错,便是将近三个月。
可今日一见,姜窈忽然明白了。
蒋星野站在她面前,连装都装不出半分生气。
他不是在等一个念想。
他是在等一个结局。
现在她懂了。
薛灵芩不是要蒋星野记着她。
她是怕他恨自己。
恨自己没能护住她,恨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蒋星野瞳孔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
“......什么?”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姜窈指尖微紧,低声道,“红玉牡丹灯座,每月初七添油。”
第218章 骗子
蒋星野呼吸一滞,眼底骤然翻涌起浓烈的痛色,却又在转瞬间被他死死压下。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哑声道,“......多谢。”
姜窈摇摇头,正欲再言,却听蒋晏清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二人说什么呢?”
蒋星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已恢复了几分平静,只是嗓音仍有些哑,“......表妹今日及笄,我该敬你一杯。”
他说着,抬手去拿案上的酒盏,指尖却微微发颤,险些碰翻了杯子。
姜窈看在眼里,心中愈发难受,却也只能强撑笑意,与他碰杯。
酒液入喉,苦涩难言。
不远处,姜盈正朝她招手,示意她该去行正礼了。
姜窈深吸一口气,朝蒋星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他极低的一句,“......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姜窈脚步一顿,眼眶蓦地红了。
她不敢回头,只轻轻摇了摇头,便快步离开。
早春的风拂过庭前海棠,零落的花瓣沾在蒋星野的衣襟上,像一滴永远擦不干的泪。
......
姜府的热闹渐渐散去,檐下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映着姜窈略显疲惫的面容。
她陪着沈氏站在门口送了会客。
“累了吧?”沈氏温柔地替她拢了拢披风,“今日辛苦你了,早些歇息。”
姜窈点点头,目送沈氏离去,这才转身回房。
屋内烛火摇曳,春兰正替她整理妆奁,见她进来,忙道,“小姐,奴婢这就去备热水。”
姜窈点点头。
春兰出去以后,她忽然觉得这屋子安静得过分。
褪去白日里满堂的欢声笑语,此刻满屋子只剩下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响。
她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里莫名觉着空落落的。
谢余年今日没来。
明明说好了要陪她喝那坛茶梅酒的。
骗子。
姜窈咬了咬唇,忽然站起身出了门,吓了门口的夏蝉一跳,“小姐?您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初春微凉的湿意。
夏蝉连忙提着灯笼追上来,“夜里露重,您当心着凉!”
姜窈没理会,径直走向院里那株茶梅树。
茶梅酒就被她埋在这下面。
不同她一起喝算了,她自己喝。
可当她走近时,脚步却猛地顿住。
姜窈盯着树下明显被人翻动过的泥土,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
她蹲下身扒开松软的泥土,果然,原本埋酒的地方空空如也。
夏蝉举着灯笼照了照,惊讶道,“咦?小姐埋的酒不见了?”
姜窈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土坑,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好你个谢余年!
不仅人没来,书信也没递,如今竟还偷走了她的酒!
姜窈气得指尖发颤,正要起身,忽然瞥见土坑边缘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