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冰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钟离廷袖口半挽,冷白腕骨上随着搓洗手帕的动作溅到一层水珠,闻声,他擦净水珠回身,“怎么了?”
如花花微微撑起身子,薄毯从身上滑落,露出单薄的身形,“你抱抱我。”
“我身上凉。”钟离廷转回身,将帕子捞起绞干水分,随手搭在一旁。
滚烫的泪水突然坠下,在轻薄的软毯上洇出深色的花,如花花攥住毯子,指尖泛白,“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钟离廷转身的动作踢到了盆架,发出刺耳的一声,他没管,两步走到榻前,俯身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宝贝儿,说话得讲良心。”
他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压得低低的,“我不要你,我在这里伺候鬼?”
如花花没说话,反而伺机捉住了他的手,被冰得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重复洗了多少次冷帕子,手刺骨的凉。
“都说了我身上凉。”钟离廷抽回手。
如花花嘴巴一扁,“你都知道了。你就是在怨我。”
十一本就是他的手下,当然会把她的真实身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你发烧了,现在不讨论这个,”钟离廷有些无奈,却转瞬就收拾好了情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挑开了话题,“大夫说你惊忧过度,别想太多,缓一缓,先吃点东西,过会儿把药吃了。”
说完,也不等她同不同意如此的安排,钟离廷便直接扬声喊道:“来人!”
外间立刻有人应了声。
“让伙房准备些粥食,过上小半个时辰,再把药热一下。”
外间人应声,随即便去准备了。
屋里再次重归安静。
“来。”钟离廷拿了个软枕仔细垫在她腰后,让她能坐得更舒适一点儿,随即又搬了檀木炕桌来。
如花花看着他忙碌,手指蜷在薄薄的毯子下握紧,“你别这样,钝刀子磨肉,不如给我个痛快。”
第196章 应我
钟离廷动作微顿,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我不相信一面之词,那些事太过匪夷所思,你若真是卧底,那也是被策反了的,最失败的那一个——现在,我要听听你的说法。”
如花花紧紧攥着双手,指节都淡了血色,半天才说出话来,“这些事……说来话长……”
“我去备些热茶,之后再慢慢说。”钟离廷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她。
门扉合拢的刹那,如花花绷直的脊背骤然塌陷,她蒙住脸长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褥从榻上坐了起来。一个人独处,眼前是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底安稳了几分。
她熟练地在一侧找到了自己的绣鞋,走到脸盆架前。铜盆里浮冰未消尽,她拨了拨,掬起一捧冰凉的水泼在脸上,铜镜里倒映的面容被水纹割裂的细碎。
如花花静坐下来,掌心轻揉着后脖颈,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扉轻响。她抬起头,就看到钟离廷绕过入门处的屏风,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从外走了进来。
耳畔传来动静,如花花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钟离廷朝她扬了扬下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案上,“别太活泼,脖子上结痂不稳,都有些红了。”
如花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跟着坐了下来,才嘀咕了一声,“只是破了些皮,都没有那家伙手刀的疼。我好心救他,他倒好意,问都不问我,直接上来就是一下,我脖子现在都是沉的。”
钟离廷安抚,“我回头重重罚他。”
“……那也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不该这样强硬的把我带回来,我本来……”意识到什么,如花花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饿了吗?来,先吃饭。”钟离廷出言打断了寂静,掀开冒着热气的食盒。
如花花心慌意乱地低下头。
桌上的是一盅熬得绵绸细糯的红枣百合粥,钟离廷动手替她盛出了一碗,“你许久未进食,先用些粥垫垫。”
如花花在炕桌前慢吞吞吃粥,一时房间里只有偶尔轻轻的碗匙磕碰声。
钟离廷也不言语,安静陪着她。
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如花花将碗里的粥吃了干干净净。
待会儿还要吃药,钟离廷也没给她盛太多。
如花花推开碗,“我吃好了,不吃了。”
她自己利索收拾
了碗筷堆在一边,又去净手,面颊被化完冰的冷水激得有些红,“那个,我们开始吧?”
一顿饭的功夫也没有能消融她的紧张,钟离廷扫了她一眼,“放松点,不是审讯,没有外人,随便聊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