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她跳了两次,两次他都在现场。一次是在太子生辰之时,那时他藏在人堆里,听众人赞叹她与太子郎才女貌,第二次,她站在画舫游船上,说要为他夺灯。可他二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如若她真的恢复了记忆,如何会愿意为他夺灯?头一次,他有些恨自己这双眼睛,今日舟桥夜月,人人都能看得见,独他被夜色裹挟,看不见她这抹相思。
“我觉得,公主这舞虽然和以前不同,但更精进了些,只是若叫相思恐怕不太妥当。”
一郎君摸着下巴沉思。
“以前的相思似乎有些苦,好像前路漫漫,看不见前路,回不到去处,如今这舞,则脉脉含情,更有一种情投意合,两心相知的默契。”
“我知道了,是倒跳相思!”一女郎惊呼。
确实是倒跳相思,一时之间合欢也没什么法子,她原本并不打算用舞来应题,只是宋去意不做人,非要逼她,只好用方才卢三娘跳过的舞步从后面往前倒着跳。
虽然是赶鸭子上阵,可难得却跳出那么一丝趣味来,直到末尾,也就是相思的开头,蓦然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思萦绕在心口,久久不愿散去。
身为奸臣摄政王的世子,确实不应当喜爱王朝的公主,无论如何看,他们这段姻缘都长久不了,甚至一开始嫁进来时,合欢也只是抱着随时跑路,保全小命的打算。
直到后来,和琼宁王爷他们相处几个月,渐渐心生不舍。
孟合欢一直想问奚琼宁,抛开那些身份,奚琼宁这个人会喜爱孟合欢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生这个念头,要说她孟合欢可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就是在摄政王面前都是如此,可唯独面对琼宁,她总会心生踌躇。
她总是不敢问这句话,一直藏在心底。
孟合欢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值得所有人喜欢,只有在琼宁面前,她才会忐忑,才会不安。她只知道,不要奚琼宁对她像对其他人那样就好。
宋去意嘴角绷紧,脸上的笑容没了,见合欢走过来,才有些勉强道:“公主好计谋,竟然想出这个法子。”
说她没有按照约定?可这确实是相思,可如果说是相思,却与以往一点也不一样,活脱脱就是两首曲子。
合欢扭扭脑袋,抹去头上的汗珠,她只道:“如此,今日这灯,可是归我了?”
宋郎君眼不见心不烦,他摆摆手道:“归你归你!”
合欢立刻乐的笑眯了眼:“今日我带的人少,这灯又要人小心护着,怕碰了撞了,劳烦宋郎君送到我府上去。”
老管事见状,立刻有眼色地上前应了。
她就要心满意足地上岸,好跟琼宁吹嘘自己如何极智地在能人堆里竞得东西,却听宋郎君又拦了一句:“公主今日费劲心思得了我这灯,可是要送给谁?”
殷明澜此刻正立在画舫栏杆处,看着不远处的人,宋去意问的问题,正是他想问的。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看到了相思,是要求合欢只为他一人跳的相思。当年寿辰宴上的一曲,惊艳的不只是太子,还有无数人。他欢喜极了,也恼恨极了,哪怕合欢最爱舞乐,却被他逼着求着只能跳给他一人看。
这么想来,那位世子怕是和她没什么瓜葛,毕竟如果真心喜欢,怎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别人面前跳舞呢?殷明澜暗暗笑一声。
自那日除夕夜宴,他再也没有见过合欢,太后因他病重,不许任何人传合欢的消息,这半月以来,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们两个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哪怕以前两人互相不见面,可那时她住在宫里,离他那么近,只要想见总会见到,不像现在,如果今日她并没有出王府,他怕是需要很久才能见她一面。
好在摄政王就要走了,他一走,那个病歪歪的世子怎么能拦住他呢?这么一来,合欢本次联姻的目的即将完成,就算母后不愿,他也一定要迎合欢回宫,他有的是法子让摄政王永远回不来,也有的是办法令他们和好如初,就像当年她第一次跳相思时那样。
合欢看着眼前拦着他的郎君,有些奇怪他为何非要问个清楚。
卢三娘见状,便拉着宋去意一边胳膊道:“输给公主我心服口服,既然这灯给了公主,你也要说话算话,不要像方才赶其他人一样出尔反尔。”
宋去意被她一擒,痛的头上猛地冒冷汗:这杀才,也不知吃什么怪东西长大,那么细的胳膊,却又有那么大的力气,简直让人害怕!
他略扭曲了脸道:“就是有些好奇而已--那人总不会是我那无用的哥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