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抬眸,眼底映着窗外纷扬的雪色,低声道:“可西越路途遥远,后宫之中素来多算计,阿厌孤身一人,我终究是不放心的……”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比你更懂得如何在新的地方立足。”
楚昀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似雪落无声。
他未再多言,只是微微垂首,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浅影。
“雪深路滑,早些回去吧,莫要冻着。”楚惊雀终是放缓了语气。
楚昀静立片刻,终是转身离去。
白衣拂过阶前积雪,未留半分痕迹,仿佛他从未踏入这厅堂。
……
楚厌踏着夜露归来时,玄色锦袍上还沾着一身冷意。
院中石灯昏黄,照见青砖上两道蜿蜒的银光。
那是他豢养多年的剧毒之蛇,此刻却僵直如枯枝,蛇信垂在獠牙外,鳞片都凝成了死白色。
"来人!"这一声裹着雷霆之怒,惊得檐下夜鸦扑棱棱乱飞。
小侍连滚带爬地扑到阶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少、少君息怒!"
楚厌靴底碾过蛇尸,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他俯身拎起一条死蛇,蛇尾无力地垂落,在灯火下晃出惨白的弧线:"这是谁照看的?照看死了?"
小侍抖如筛糠,"是奴才失职!求少君赐死!"
楚厌忽然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将死蛇盘在掌心,冰凉的蛇首垂在他腕间,像一道将凝未凝的血痕。
他指尖抚过蛇牙,声音比蛇信还冷。
"既然如此,你就做花肥吧....."
夜风卷着残雪掠过庭阶,小侍抬头时,只看见楚厌的背影融在墨色里,腰间那柄饮过血的弯刀,正映着蛇瞳般的寒光。
小侍一张脸煞白无比。
有人走了上来就要将他拖下去,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慢着。”
楚厌脚步一顿,他望着缓缓朝着自己走来的姬离,眉头皱的紧紧的。
她腕间的锁链竟解开了!
他随便一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楚厌眼底的戾气又浓郁了几分。
“怎么?想为这贱奴求情?”
姬离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侍:“你这两条毒蛇是被我不小心毒死的。”
楚厌忽地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从冰窟深处浮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弯刀刀柄,眼底暗潮翻涌,似笑非笑地盯着姬离。
"呵!"他嗓音轻慢,却字字淬毒,"看来你是见过我那个菩萨心肠的兄长了?"
夜风骤紧,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他缓步逼近姬离,玄色衣袍掠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宛如毒蛇游过枯叶。
楚厌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捏住姬离的下颌:"他替你解开了锁链,还自作主张的让你离开?"
姬离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嗯。”
第732章 原来恨是相思冢
楚厌眸色一紧,他拇指重重擦过姬离唇角,像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那你怎么不趁机离开呢?”
姬离不避不闪,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不是答应了要给你做药人,就这般离开岂不是对不起你。”
楚厌的指尖骤然一僵。
满园雪色映得他眼底戾气忽明忽暗。
姬离的唇擦过他拇指,温热的,那句话却像一瓢雪水,浇灭了他的怒火。
"药人......"楚厌低喃,声音忽然哑了。
他倏地松开钳制,倒退半步,玄色广袖垂落,遮住他微微发颤的指尖。
月光漫过姬离的素衣,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这人好似又瘦了,锁骨凹陷处能盛下一汪月光。
楚厌移开与姬离对视的目光。
"你......"他喉结滚动,忽然觉得腰间弯刀重若千钧。
“你是不是有病?”楚厌忽然问。
如果没病怎么会有人甘愿给人做这药人的?
姬离看着楚厌,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嗯,你不是知道吗?我中了毒。”
楚厌冷笑一声,“我是擅毒之人,并非擅医,救不了你。”
“无所谓,我这人比较信命。”
夜露渐浓,打湿了楚厌的袍角。
姬离垂眸看了一眼,淡淡道:“回去沐浴吧,衣衫都湿了。”
楚厌怔怔的看着姬离,却见她已然转身离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暗流已散作一场荒唐的雾。
"滚下去吧。"他转身扫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的小侍,声音冷硬。
小侍如临大赦,立即谢恩离开。
楚厌望着姬离那道紧闭的门,轻哼一声:“真是脑子有病!”
他最后一字很轻,消融在风里,轻得像是叹息。
……
这一夜,姬离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