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沉沉的叹息一声。
他不相信。
不信那她会这样轻易离去。
不信那个傲骨铮铮又不可一世的帝王,会败给区区诡毒。
"不了。"他终是开口,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
朱雀城不能失守。
这是她的江山,她的要塞。
若她当真有个好歹,天下定然会大乱,若他走了,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她那样一个爱惜天下百姓的人定不会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场景。
不,她定会回来。
到那时,要将这朱雀城完完整整地交还给她,一如当年跪接虎符时的誓言。
余微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忽然觉得这身影比雪更冷,比孤城更寂。
"将军保重。"她终是抱拳退下,留陆昭一人立于风雪之中。
陆昭抬手,一片雪花落于掌心,转瞬消融。
像极了那年帝姬府中,她指尖的温度。
她是能与天争命的人,她浴火重生不是只为了复仇。
他不要她只做史书里一抹含恨的朱砂,要做就做那千秋万代的笔墨,要活得长长久久,要看着这锦绣河山在她掌中开出太平盛世。
她要活着。
要活着看春日的柳絮落在太学堂的屋檐,要活着听秋夜的更漏滴碎御花园的月光。
他要她好好活着,看着膝下儿女成群。
活着,与他慢慢终老。
在此之前,他会为她守好这西越疆土。
陆昭终是没有拆开那封所谓的绝笔信。
第719章 当真是剧毒之物
姬离是在一阵细密的颠簸中醒来的。
睫毛轻颤间,先映入眼帘的是靛青车帷上绣着的银线流云纹,随着马车行进微微晃动,恍若真的云絮流动。
身下铺着厚厚的白狐裘,却仍能感受到木质车板传来的细微震颤。
"咳..."她方一动,胸口便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别动。"
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像是冬日里一泓深潭的水。
姬离艰难侧首,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马车角落。
那人一袭墨色狐裘,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指节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
车帘忽被风掀起一角,雪光斜斜照进来,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如远山含雪,眸似寒星坠潭,却比山色更冷三分。
鼻若悬胆,自眉心一路陡峭而下,在唇上投下一道极淡的阴影。
偏那唇色极淡,像新雪堆里埋着的玉兰瓣,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姬离眯起眼睛,嗓音沙哑:"阁下是....."
"路过。"他合上竹简,从身旁小几端起药碗。
青瓷碗底与檀木相触,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马车忽然碾过碎石,姬离身子一晃,撞在车壁上,疼得倒吸冷气。
那人身形微动,却终究只是将药碗往前递了半尺:"喝!"
苦涩药气伴随着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姬离垂眸,看见碗中褐色汤药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她忽的轻笑:"不必救我,白费功夫罢了。"
风声骤然紧了。
车帷翻飞间,姬离瞥见外头绵延的雪原,远处山峦如黛,天地间唯这一辆马车踽踽独行。
她皱紧了眉头,“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发现你的时候已经快成冰雕了。”
“现在要去哪?”
“北疆。”
姬离眸色一紧,“放我下去!”
那人沉默地望着她,忽的冷笑出声,“我既然捡了你,那么你就是我的药人,你不是不想活了吗?与其就这样死了倒不如成全我,给我试药。”
姬离被气笑了。
她没有多说,伸手便去掀车帘,却被腕间银链扯回榻上。
"省些力气。"那人倚在锦绣堆里,指尖把玩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雪光从车窗缝隙漏进来,刀刃在他指间翻出十二道冷光,恰似他此刻眼底流转的暗芒。
"你身上所中之毒不凡,我的宠物倒是很喜欢。"
话落,便有一条蛇从他袖口处爬了出来,吐着猩红的信子,看上去危险极了。
姬离怒极反笑。
本想出来看看这天地,死也就算了,谁知道竟被当作药人囚在这方寸之地。
喉间忽然涌上腥甜,强咽下血沫,染血的唇瓣勾起讥诮的弧度:"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用我试药?"
"咔嗒"一声,小刀钉入她耳畔的车壁。
那人倾身而来时,带着终年不化的冰雪气息,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青玉药秤。
"你昏迷时,我的宠物已经喝过你的血了,当真是剧毒之物。"
车外风雪骤急。
姬离猛地垂眸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上有清晰的牙印。
她眼中划过冷冽的杀意。
第720章 不如死在我药庐里
这男子却忽然贴近她耳畔,气息比刀锋更冷,"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不如死在我药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