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你银子不够用了,尽管向我开口便是,不必客气。”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口气,随即自袖中取出房契与地契。
“青州的府邸已收拾妥当,另有良田五十亩……姐妹一场,当是我予你的大婚贺礼。”
“阿爹决心已定,思虑周全,你与自家男人好生过日子吧。”
话落,穆岁安将房契与地契塞到乔棠的手中,遂欲转身离去。
“岁岁——”
乔棠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我……我如实告知……无论何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刚才废话什么玩意!”穆岁安霍然转身,蹙眉呵斥一声,抬脚踹向乔棠的小腿。
“入京一趟、嫁个破王爷……你身上落下一大堆的坏毛病!”
“有什么事不会直截了当?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乔棠,你可知……有些时候,我着实不想再管你了……”
最终这一句,穆岁安面沉似水,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乔棠,言语间带着咬牙切齿之意。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有话快说——”
倘若今日换作是其他人,她早就没有这个耐心了,有多远滚多远……
与此同时,水榭之中,蔺聿珩将目光自荷花池边收回。
“怎么?心疼了?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他直视着对面的乔怀锦,一字一句道。
“表哥?”乔怀锦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也认为……是我?”
皇帝曾言,棠棠沦落至此,皆是他挑拨离间之故。
然而,他从未有过此种想法,他只是想让棠棠事事以已为重……
难道有错吗?
蔺聿珩放下棋子,道:“你想让乔棠活出自我,故而想方设法将她从我夫人身上剥离。”
“只可惜,你将她剥离之后,却未让她独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反之,你将她脆弱的树根种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完全依附你而活!”
说着,蔺聿珩再次落下一子,不费吹灰之力便结束了棋局。
“在我夫人面前,乔棠是一只在其羽翼之下自由翱翔的野燕……”
“而你所谓的庇护,则是打造一只精致的金笼,娇养着她,直至她彻底不会飞翔。”
“怀锦……”蔺聿珩缓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会了解……你心中之想法?”
“只因当初……我也曾想将夫人圈养在身边,处处依附我而活。”他垂眸自问自答。
确切地说,在如今这个世道,男子对待女子,无一不是这种想法。
无论妻子还是妾室,不过是依附自己存活的区区物件罢了。
“表哥……”
乔怀锦执起一颗玉石棋子,放于指尖细细摩挲着,似在垂首凝思。
“我以为……那样是宠爱她……我不想见她双手起茧……不忍她四处奔波。”
“我向来敬重表嫂,从未觉得棠棠跟随表嫂身后……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真的……只是想让她过得好……”
话语未尽,乔怀锦双手掩面,任由泪水自指缝间徐徐滑落。
见此一幕,蔺聿珩并未宽慰,而是起身移步至栏边,凝望着远处那横眉竖目的妻子。
“我夫人若是皎皎明月,我便是紧邻其身侧的一颗星辰。”
“她是灼灼其华的丹若,我便是环簇其左右的一片绿叶。”
“她是翱翔于苍穹的雌鹰,我便是其身下一缕拂动的清风。”
“她生来便应光芒万丈,而我只想沐浴在其荣光之下,如影随形。”
话至此处,蔺聿珩转过身来,看向神情恍惚的乔怀锦。
“你说你不想见乔棠双手起茧,而如今我见到夫人掌心之茧时,却只觉得格外自豪。”
“她策马扬鞭、手持长枪……如此飒爽之风采,令我痴迷不已。”
“我不喜人称呼她临安郡王妃,更喜他人唤我——穆小将军的男人。”
言尽于此,蔺聿珩笃定,怀锦已能渐渐明白他话中之深意。
“蔺宴安——”
恰在此时,穆岁安飞奔而来,旁若无人般跃至蔺聿珩身上。
“棠棠就是一个混账玩意!她是因为没有银子了才跑回来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才不要给她一文钱呢!饿死他们算啦!”
身着一袭海棠红长裙的女子,紧紧挂在身着青绿锦袍的男人身上,恰似红花与绿叶。
“好!好!好!不给银子……”
蔺聿珩稳稳托住妻子,凝视着她气呼呼的小脸,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岁岁……我没有……”气喘吁吁追来的乔棠,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底气不足地开口。
“你就是!别耍赖!”穆岁安双手环着蔺聿珩的脖颈,转头瞪了一眼乔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