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赜礼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实在没必要与他硬碰硬。
果不其然,薛赜礼听了这话,反应并不如唐氏预想的那般激烈。
他只是静静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沉着琥珀色漆眸,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见他没有厉声反驳,唐氏还以为他是接受了鸳鸯。
“鸳鸯在府里也有几分体面,不如,过几日摆几桌席面为她撑撑脸面,也算是给老太太做脸了。”
唐氏得寸进尺地笑道。
薛赜礼默然无语,隔了半晌才挑眉望向了唐氏。
他仍是反应淡淡,只说:“母亲,昨日儿子接到了个调令,陛下问儿子愿不愿意跟着太子一起去西北。”
话音甫落,荣禧堂内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唐氏率先从太师椅里弹起了身。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薛赜礼,半边身子微微发着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赜礼轻声一笑,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又仿佛还在犹豫之时。
他说:“儿子要不要去西北,全在母亲一念之间。”
*
夜幕降临时,薛赜礼终于回了松柏院。
如今松柏院东边的厢屋里住着鸳鸯,比之从前热闹了不少。
薛赜礼一进院内,本是打算去正屋瞧瞧苏莞丝。
可他走了没几步,余光瞥见厢屋内影影绰绰的烛火。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冬儿说:“你去正屋告诉大奶奶一声,说我随后就来。”
冬儿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却写满了震惊。
他目送着薛赜礼去了鸳鸯所在的厢屋。
愣了不知多久,才进正屋将此事告诉了苏莞丝。
彼时,苏莞丝正在侍弄着博古架上的“姹紫嫣红”。
听了冬儿的话,她给兰花浇水的动作一顿。
云枝和红雨都担忧不已,只道:“世子爷怎么能这样?回府的第一日,他怎么就去瞧了鸳鸯?”
丫鬟们的怨声载道与冬儿的愁眉苦脸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苏莞丝的视线。
好在她没有自乱阵脚,只道:“鸳鸯姐姐是府里最有体面的丫鬟,如今又被开了脸,身份地位更甚从前,夫君去瞧瞧她也不算什么大事。”
短短几息间,苏莞丝已在脑海里掠过了三四种解决眼前难题的方法。
若今夜薛赜礼留在厢屋里宠幸了鸳鸯,她这个正妻该做的也许不该是铲除鸳鸯。
而是主动为薛赜礼再添两三个通房丫鬟。
她可以暗中拱火,让这几个通房丫鬟争斗得如乌眼鸡一般。
正妻,只要在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若是薛赜礼今夜不留宿在厢屋。
那就说明薛赜礼并不怎么在意鸳鸯。
她就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使。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实在不用心急。
或许是苏莞丝太过淡然与安定,这种稳足感也感染了云枝等人。
况且云枝总觉得以世子爷对大奶奶的爱重,他不会做出宠幸鸳鸯之事来。
她对情爱一事总有几分梦幻般的憧憬,认定了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心爱一个女人,绝不会再纳妾、蓄养通房丫鬟。
等了足足一刻钟,薛赜礼才从厢屋赶来了正屋。
瞧见他英武的身影,云枝立时松了一口气。
薛赜礼神情舒朗,见了苏莞丝便笑道:“这两个时辰都在干什么呢?”
两人才分别了两个多时辰,薛赜礼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苏莞丝在屋内做什么。
云枝见状忙带着红茹与红雨出了正屋。
霎那间,屋内便只剩下了薛赜礼与苏莞丝两人。
“不过是侍弄侍弄兰花而已。”苏莞丝笑道。
薛赜礼听了这话,忙走上前道:“刚才我去了鸳鸯屋子里。”
“冬儿与妾身说了。”苏莞丝神色平静地说道。
她性子温婉又柔善,如此反应也在薛赜礼的预料之中。
他道:“她伺候了祖母一场,是个难得的伶俐人。”
因为伶俐,所以懂得权衡利弊。
方才,薛赜礼给了鸳鸯两条路走。
第一条是让她担着个通房丫鬟的名分养在松柏院内,只是不许往薛赜礼和苏莞丝跟前晃眼。
他当然也是不会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的。
说白了就是让鸳鸯守一辈子活寡。
第二条是给她一百两银子,由唐氏做主为她挑一个人品周正的管事嫁了。
只是这事不急着办,等苏莞丝有了身孕后再实行。
到时候薛老太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鸳鸯选择了第二条路。
烛火摇曳,将苏莞丝那张清丽的面容衬得如三春之桃般朦胧美丽。
薛赜礼本是打算将鸳鸯的回答告诉她。
可如今与苏莞丝四目相对后,从她脸上没有瞧见半分慌乱与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