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小亚送给我一些日本进口的零食,”小亚姐姐抹去脸上的眼泪,说道,“我带回寝室后没舍得吃,前两天有个室友过生日,我才把零食当礼物送给她。我不知道包装上的日期原来是最佳赏味期限,零食已经过期了,她们说我送过期零食,又说这些东西搞不好是我偷她们的钱买的。我跟小亚说了,小亚气不过,想找她们理论,结果被她们男朋友打了一顿。”
打人地点在条小巷,没监控没人烟,小亚又口不能言,连喊救命都不行。
周扬在病房里坐了一会,最后问:“你们身上有没有钱?”
“还……还有一点。”
周扬把兜里现金全摸出来,拍在桌子上,让小亚好好休息。
他走出医院,在门口点上烟。
穷人连几盒小小的日本进口零食都不配吃,这社会真他妈操蛋!
周扬没把小亚这事告诉赵姮,之后几天两人都早出晚归,夜晚同床共眠,有时背靠背,有时周扬会把手臂搭在她身上,还有些时候,赵姮会迷迷糊糊钻进他怀里。
周扬很容易醒,她在他怀里时,他不敢惊动她,脚疼得厉害他也只是忍住。
赵姮早晨清醒后没有立刻睁眼,她会继续在他怀里缩一会,等他小心翼翼起床,她才会翻个身,望向窗外的旭日。
这天两人都回家早,在门口撞上,周扬愣了下问:“今天这么早?”
“……你也是。”
两人笑笑,开门进屋。周扬进厨房说:“那今天我来做饭吧。”
“你做啊……那我来洗菜吧。”
打开冰箱,却只剩两个变软的番茄了。
出门买菜还来得及,毕竟时间尚早,但两人都太累了,不想费力。家里冷锅冷灶,只能去外面吃,周扬建议:“不如去小饭店?”
赵姮也想念那里的味道了,她点头说:“好。”
公寓附近也有公共自行车停放点,两人很久没骑,这回骑车去,没多久就到小饭店,这会食客不多,还没到晚饭高峰期。
服务员在门口跟人说话,不一会拿着三根管子走进来,问他们:“二位今天想吃什么?”
赵姮好奇地指着管子问:“这是什么啊?”
“煤气管子,街道免费派发的。”服务员递给她一根,“送你一根?”
赵姮笑笑:“不用了,我就问问。”
二人点完单,周扬说:“你连煤气管子都没见过?”
“见过,单独拎出来就不认识了。”赵姮想起来了,“对了,上次安装燃气灶的师傅建议我在燃气表四周包一圈防火棉,说在卖消防用品的地方有卖。”
“唔,下次我给你带回来。”
“好。”
两人吃完饭出来,头顶皎月如晖,微风凉爽宜人。吃得太多,需要消化,赵姮说:“要不骑一会儿?”
“好。”
他们骑过最远的路,是从这附近到财神庙,耗时一小时,冷风飒飒,后来还冰雪满天飞。
如今寒冬早已过去,夜间行人车流如织,他们骑一会就要避一下,反而没有那时肆意放纵。
不知不觉骑到长阶梯,阶梯下不远就是学校门口的打印店,周扬忍着脚疼,抵住地面,说:“上回找了半天,结果打印店关门。”
“是啊……后来你去哪打印的?”赵姮问。
“找了另一家,在小饭店背后。”
“哦。”
两人正聊着,忽然骑来几个青年,戴着头盔穿着运动装,大声喊着一路冲下长楼梯。
赵姮不知道是不是上回遇见的那群人。
“又想骑下去?”周扬问。
“没,我就看看。”
周扬笑笑,“想不想再骑?”
“……上次差点摔了,你接我啊?”
“我接你。”
“……那再试试。”
赵姮握紧车把手,叮嘱:“接稳了,别让我摔了。”
周扬已经走到楼梯边,说:“放心。”
赵姮脚一蹬,自行车冲下去。周扬像上回那样在旁边一路追,想要护在她身边,可是他忘记了最近太忙,没注意休息,脚又肿又痛,一步步踩着台阶,根本追不上赵姮的速度。
眼看快要成功,老天似乎总爱在人成功前下点绊子,赵姮车把一歪,叫他:“阿扬——”
周扬朝她冲,却迟了一步,自行车“咣当”倒地,“赵姮——”周扬扑过去。
赵姮摔得狠了,右胳膊先着地,疼地没发出声。她姿态狼狈,车轮在旁打着转。
周扬蹲地上把她抱紧怀里,摸着她问:“有没有事?啊?是不是胳膊?还是腿?”
赵姮摇头。
“哪疼?到底哪里疼?”周扬紧张地问。
赵姮说:“没事……”
“胳膊呢?”
“没事,就是有点疼。”
“没断?”
“……哪这么容易断。”赵姮看向自行车,说,“车子没摔坏吧。”
她正要起来查看,忽然被周扬紧紧抱住。
这怀抱太紧,她闷在他胸口动弹不得。
长楼梯有近百台阶,足够长;四周无人,足够安静。或许在一刻,他们都知道自己累了。
“我明天搬走。”周扬在她头顶说。
赵姮一言不发,双眼渐渐湿润。
第43章
周扬行李不多,来时一包衣服,走时仍是一包衣服。把拉链拉上,他环顾四周。这公寓其实不算小,四十多平米的空间基本样样俱全。餐边柜摆着一盆仙人掌,是他三周前买来放那的,赵姮老在餐桌对着电脑工作,有盆植物总归好一点。
他回过头,缓缓关上衣柜门,门内的世界在一点一点缩小。其实这衣柜真的够大了,至少能把她塞进去。
门彻底关上,周扬手没离开,依旧贴着乳白色的门板,他额头抵着手背站了一会,然后拿出钱包,把早前取来的两千块钱现金放进卧室抽屉中,与赵姮存着备用的现金混杂在一起,以备她不时之需。
周扬开着面包车回到出租房。他的房间一直没能转租出去,里面长期无人使用,门一开,有点灰尘味。放下行李,他把床上用品抱到阳台晾晒,然后稍微收拾一下,就出门上工了。
直到天黑他才回来,室友们都已下班,阿威一见他就叫:“周哥真是你回来住了啊?”
周扬点头。
小琪撞阿威胳膊,然后笑着对周扬道:“我帮你把被子收进来了,放在小亚房间呢。对了,小亚身体怎么样了?我们打算待会去医院看他。”
周扬说:“他恢复得还行,你们去看看他也好,知道哪间病房吗?”
“我发微信问了,他还没回复。”
周扬把病房号报给她,小琪又问他吃过没,周扬说吃过了,然后就进了房间,过一会又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小琪问:“又出去啊?”
“活没干完呢,回来拿点东西。”
这一晚,周扬依旧在业主家忙到半夜。他拉掉业主家电闸出来的时候,赵姮刚好在公寓沙发上醒来。
电视机里不知道在播什么节目,赵姮全无印象了。之前音量调得轻,这会夜深人静,那点音量似被放大,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幽深空灵。
赵姮发了会呆,然后把长发全抓到后面,保持着这姿势大约五六秒,接着关电视,上床睡觉。
第二天周六,她扎起头发,换一身纯棉T恤短裤,洗衣服,拖地,擦家具,然后去华万新城开窗通风,等着送床垫的工人来。
傍晚回去,她半路拐到菜场,买回能存放一周的时蔬塞进冰箱,走出厨房,看到墙边衣架上挂着一大一小两件围裙时,她愣了愣,缓缓伸手,抚摸那件大围裙。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时买的,围裙十三块九,他们挑了一件最便宜的。
赵姮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她看到了他们一起买的乳白色衣柜,茶几上摆着她买来的烟灰缸,餐边柜上的仙人掌是周扬放那的。
他衣服理得很干净,一件都没落下,浴室的洗漱用品他没带走,赵姮也没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