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陪刘总喝了三瓶茅台。”王晅抹了把脸,须后水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那老狐狸非要我唱完《向天再借五百年》才肯签合同,也不知道什么癖好。”他指了指后座堆成山的伴手礼,“赶紧的,后备箱还有二十盒阳澄湖大闸蟹要送道具组。”
杨晟把他从驾驶室赶下来,自己坐进去,俩人一起离开了。
这些天他们像两头困兽,被品牌方、平台方和艺人经纪撕扯得血肉模糊。而此刻后座那堆阳澄湖大闸蟹,正在保温箱里吐著可笑的泡沫。
他以前从不沾手家族生意,整日里只知在维港游艇上醉生梦死。如今亲自操盘公司,才明白账本上的数字竟比夜场的烈酒还要烧喉。
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在维港边意气风发的少爷了。现在的他,必须学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生存下去,学会在钢丝上跳探戈。
第19章
转眼秋去冬来,北京城被首场大雪染成了蓬松的奶油蛋糕。
杨晟裹着羊绒大衣从酒店旋转门钻出来时,正巧被灌了满嘴雪粒子,冻得他原地打了个哆嗦。羊绒大衣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他缩着脖子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阿少,泛海国际那套公寓空着也是空着……”助理阿华正在给车窗除霜,刮雪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后视镜里映出杨晟冻得通红的鼻头,活像马戏团的小丑。他扯了扯嘴角:“怎么,当我哆啦A梦?”
其实他偶尔会偷偷去看过那套房子——推开门的瞬间,母亲留下的物品与旧时光扑面而来,吓得他落荒而逃,活像被回忆追杀的倒霉蛋。
这房子是老爷子给他的遗产,本来他不要,甚至把钥匙扔在了杨谦脸上。
杨谦骂他有本事家里一分钱都别拿,杨晟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本事”,气的杨谦差点当场和他干一架。
但在签协议的那天,他把钥匙从杨谦手里夺了过来。当时杨谦把钥匙拍在黄花梨茶案上,震得青瓷杯叮当响。
“整天跟流浪狗一样到处讨打!”
杨晟跷着二郎腿啃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淌,故意恶心他:“怎么,大哥见过开帕加尼Zonda HP的流浪狗?”
如今澜晟集团账面上的数字比杨晟的恋爱史还干净。
昨夜他和周慕云就差蹲在办公室地毯上数钢镚了,简直像两个准备跑路的江湖骗子。
“你说咱们现在把公司logo改成煎饼摊还来得及吗?”杨晟戳着计算器上赤红的负数。
财务总监周慕云心说也不是不可以:“杨总,为什么我们不找叶总?”
杨晟手下一顿,摇了摇头没说话。
叶观澜的人脉以及圈子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朋友多,帮他的人也数不清,只要他开口,有的是人送钱。
但他们只是个合夥人。
不像他在香港那群“兄弟”,喝酒泡妹随叫随到,一提借钱全成失踪人口。上个月他试着联系过,电话那头永远是忙音
到后来,连杨晟的电话都不接了。
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杨晟想起大哥常说的一句话:“这世上除了妈咪,没人会无条件对你好。”
当时他不信,现在信了。
……
香港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维多利亚港的波光映照着这座不夜城。
杨晟站在柜台外,指尖的香菸在夜色中缓缓燃烧,烟雾缭绕间,他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晟哥,新到的乌克兰模特,腿长两米八!”
手机显示屏上跳出一条消息,杨晟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随手将消息转发给了叶观澜。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屏上显示着叶观澜的回覆:“已联系扫黄打非办,不用谢。”
杨晟笑骂了一句“痴线”,随手关掉了手机。
他转身走进屋内,将最后一把柯尼塞格的车钥匙拍在了当铺的柜台上。白玉袖扣在玻璃台面上磕出一声清脆的裂响,他却毫不在意。
柜台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杨生,呢架幽灵跑车旧年你仲开过嚟登上杂志封面嘅。”
“所以要加价两成。”
杨晟扯了扯领带,领带上还残留着威士忌的味道。他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目光扫过玻璃门外缓缓停靠的黑色迈巴赫,那辆车本该上午就到的,现在才来。
檀木算盘的珠子噼啪作响,松木花香随风卷入典当行。来人将一只牛皮纸袋推到杨晟手边,十指被文件袋的麻绳勒出了红痕。
郭明德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汇丰银行的本票,刚好补你游艇的估值差。”
杨晟盯着纸袋上烫金的字体,突然笑出声:“真系够义气呀兄弟,你居然将嗰个老爷嘅嗰套顾景舟紫砂壶卖咗?”